加藤玲花翻个白眼坐下。
城田不仅没有生气,他摸着肚皮上翻涌的肉波,笑得和恶鬼一样:“加藤同学放学记得来我办公室一趟。”
加藤玲花的脸色刚缓和又僵硬起来,“我…!”
前排瘦弱男人回头瞪她一眼,加藤玲花扭头闭上嘴。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城田讲课的水平不高,整节课都在放PPT,学生只要把知识点手抄在书上他就算教课完成。
他几次在我座位旁转来转去,问我有没有什么不懂。
懂懂懂,我都懂,可以走远点吗,您身上的汗臭味熏到我了!
我捏着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铃—铃——”
终于解脱了,我深呼一口气倒在趴在课桌上。
学生们的表情放松,三三两两走出教室。
后排四人的氛围不太好,大高个走在最后,瞪着加藤玲花表情阴森可怖。
纪子走到门口,看见我还在座位上发呆:“绫子,不走吗?今天有特供牛角包,不快点就买不到了哦。”
“去,就来!”
我最后看眼田中雪奈空着的座位,转身离开。
第8章 安眠地
世界很有趣,也很无趣。
任何事都不会脱离掌控,这种感觉太糟糕。
人活着真的有某种价值吗?
太宰双眼放空,单手垫在脑后躺在保健室的单人床上,无所事事的盯着泛黄的天花板发呆。
一周前,太宰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这里。
完全自杀手册不在手边,绫子也不在呢。
无聊,无聊。太宰治低声抱怨。
说好活到生日,看来做不到了呢。
他站起身打开窗户,米白色窗帘被风吹起。太宰看向远方,像被海水侵蚀布满空洞孔隙的礁岩,风吹过发出孤独的呜咽。
他几乎与风一同归去。
“啪嗒!”
金色的怀表凭空出现,失去支撑后在重力作用下坠落在地上。
怀表老旧的像上个世纪的产物,一张纸条从摔开的表盖里掉出。
太宰挑眉,弯腰捡起。
打开纸条,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字迹——他的字。
太宰治的瞳孔骤缩,露出少见的惊讶表情,纸条在他指尖沙化,碎成金色流光消失在空气中。
白日的阳光浅的仿佛不存在,黄昏时却艳的很有存在感。
橙红的光虚化了世界的线条,虚假的暖意印在眼里,我能吞噬人心的冷意包裹。
女生宿舍的楼与楼之间隔得很近,从中间穿过时若抬头看天,会感到压迫的窒息感。
我坐在宿管站前的跛脚小凳子上,思考人生。
刚才在书包的小口袋里翻到宿舍钥匙,钥匙上挂着巴掌大洗的发白的手工布偶。
看起来有点眼熟?
小小的疑惑抛之脑后,现在唯一该纠结的是回到宿舍我该怎么办。
宿管阿姨不耐烦地催我回宿舍,她要锁大门了。
人对陌生的事物总是心怀恐惧,细想来即便田中雪奈没有伤害我,对我的态度甚至友善,我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她会在午夜时分站在我的床头注视着我吗?
她会露出狰狞的表情把我撕扯成碎片吗?
天边的橙红过渡成绛紫,我站起身,抬脚去404女寝。
我认为我该感到恐惧,再不济紧张或者焦虑,然而这些都没有。
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我的思绪奇异的安定下来。
死前饱受折磨,死后被埋在土中,最后在寂静的夜里与蛆虫相依为命。
这会是我的结局吗?
无所谓了。
“咔。”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一圈,刺耳的金属扣合声在昏暗的走廊里传开。
我推开门,随意的像打开自己家门。我感到疲倦,甚至觉得死亡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如果它能少些疼痛。
寝室内褪色的旧窗帘半拉着,黑色的虚影笼罩在室内,我看见田中雪奈静静地蜷在上铺,不见光亮的黑眼珠随着我的动作缓缓移动。
她果然在这里。
我反手关上门,屋内更暗了。
我与她对视,轻声问:“可以开灯吗?”
她不说话,视线从我身上缓缓上移,落在天花板上发黑的节能灯上。
站着很累,于是我从贴着”绫子“名字的课桌下拉出凳子坐下。
良久,我听见她轻细的声音:“不……她说刺眼。“
“好。”
我垂下眼,地板上的花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我没有问“她“是谁,当着“她”的面问出口未免太过失礼。
沉默在寝室内蔓延,我没再看田中雪奈,甚至不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我亲抚胸口,心跳平稳的让人惊讶。
学生自然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娱乐工具,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我选择睡觉。
这会是我的安眠地吗?
简单洗漱过后,我安静地躺在她的下铺。
第9章 女孩子要多洗头
月亮昏晕,天边的星子收敛光华,吝啬的躲在云层后。风呼啸而过,吹动窗边的纱帘。
我从沉沉的睡意中睁开眼,月光是照不到寝室内的,目光所及黑寂一片。
什么东西在我的脸上扫动,干燥细软。
是头发。
呼吸一窒,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我头发及肩,睡觉时解散了压在脑后,而笼在我脸上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一撮戳在我的睫毛上,痒酥酥的。
小心的眨开眼睫上的毛发,我睁大眼微微抬起头试图在黑暗中看的更清楚些。
上铺的床板下紧贴着一具身体,她的脸正对着我躺在床上的位置,长长的发丝遮住她的脸垂到枕头上,几乎罩住我的整张脸。
我呼吸急促,小心地挪动身体,想避开她的头发。
倏地——
她睁开眼,露出满是眼白的眼睛,歪头直勾勾的看着我。
月亮不见了,星星睡着了。
太宰治身着保健室老师专属的白大褂,斜靠门站着,姿态轻松写意。
被绑在椅子上的矮小男人则截然相反,他浑身紧绷,眼中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太宰治的外套在白炽灯下白的反光,萦绕在他周身的光线扭曲,一头柔软的黑发像是在吞噬光亮,整个人充斥着阴郁的恶质。
室内除了一把椅子,再无其他。雪白的光线照在泛潮发黄的墙壁上,森冷骇人。
矮小男人僵坐在椅子上,他哆嗦着嘴唇,额头渗出汗液。的凝聚成豆大的水滴从额角滑落。
如果我在这里,定然会发现他就是坐在教室后排四人中的一个。
太宰治走到男人面前,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在室内尤其明显,一声声砸在人的心里。
“别过来…别过来……”矮小男人疯狂摇摆头颅,充斥红血丝的眼睛瞪大几乎脱出眼眶。
太宰治在他身前站定,声音很淡,淡到没有情绪起伏:“身为老师,当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学生,你说呢安城君?”
安城咬紧牙关,脸颊上肌肉抽搐。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这个身上缠满绷带的年轻男人,眼底翻滚的满是黑色恶意。
惩罚游戏的参与者都是恶人,他装傻讨好苟延残喘到现在,却也头一次遇见这样即使身穿白衣也像浸在墨汁里的男人。
“告诉我你们的任务。”太宰治低下头直视安城的眼睛。
安城侧过脸,不敢直视。
“我不想再说第三次,”太宰治叹息般,压低声音,“告诉我你们的任务。”
安城被紧紧绑住的四肢条件反射的抽搐几下,他喘着粗气终于还是开口。
“……主线任务活过七天,支线任务是完成笔仙的心愿。我们只想活下去!求您放过我们吧!支线任务我们不会和您抢的!”
安城垂头,视线在上衣口袋上。
这些话说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怀表还在,他活着出去,拨动时针传递消息,这个男人什么也不会知道。
游戏偶尔会被塞两个团队进来,弱势的团队会得到任务提示,相对强势一方除了游戏主题什么线索也没有。
这种时候当然可以选择交流情报,互相配合通关,但在惩罚游戏里“信任”两个字是最不可能存在的。
“在看这个么,嗯?”太宰治拿出崭新的怀表,拎着怀表链放在安城面前。
“不!你怎么…我是说没有这不是我的东西!”安城的脸色更虚弱了,灯光下白惨惨的像个幽灵。
“我知道了。”太宰治了然点头,把怀表收进口袋里,转身按灭了灯,“请安城君好好享受,这里的夜晚很美呢。”
太宰治体贴的合上门,小小的房间里完全黑了下来。安城缩着脖子牙根咬的腮帮麻木,心中冰凉一片。
太宰单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在走廊里,白大褂在黑夜中尤其醒目。
“太糟糕了…什么烂摊子都丢给我了呢,未来的‘我’。”
太宰手指上挂着两根怀表链,两只怀表一旧一新,旧的那个指针停止工作,新的那只秒针咔哒转着。
漫漫长夜真的很无趣,要不要去找绫子呢。
太宰治想起那张纸条,嘴角逐渐勾起,毕竟是“我自己”发来的消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