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够多了，织田小姐！”
容貌清秀的少年对着上班族打扮的女人这样喊，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少人看着他们两个忍不住窃窃私语。
啊，糟糕。
中岛敦心知自己又在惹麻烦，声音顿时降了好几个度，对着看起来是在神游天外的女人嗫嚅着：“对不起，织田小姐……”
对不起？
织田没太懂他道歉的点，不过中岛敦为何拒绝，她倒是明白。
看起来像是在走神的女人眨了下茶褐色的眸，她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那这样呢。”
“什么？”她的语气不像在生气，中岛敦没有再继续道歉，而是抬起头看着她。
“解决了虎的问题后，你愿意被我收养吗？”
她无端的说出这种话，中岛敦的大脑又空白了两秒。
期间脑内跑过的诸如[骗人的吧][织田小姐想要收养我]和[我竟然会有人收养]。
这三句话的感情经过了震惊、不可置信以及狂喜，最终在他的大脑里依次晃过后，化作了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给织田的回答，只是叹息般的碎碎念。
“织田小姐，我这个人真的很没用，不被人需要，在孤儿院里也是顶级的废物，谁都不喜欢我，如果要收养的话，织田小姐可以去孤儿院看看其他人，比我年龄小而且又聪明的孩子多的是，我这个年纪的基本都不会有。”
他失落的叙着沉重的事实，比起表现出被收养的喜悦，他此时的自我否定要远远大于高兴。
“所以，织田小……”
“那不是更好吗？”
在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织田一枝淡淡的打断了中岛敦接下来的自我贬低。
“……什么？”被打断后中岛敦迟钝的呢喃，他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女人走上前整理着他乱糟糟的额发，她退开一步打量着缩着肩膀不自信的少年，淡色的唇一张一合：“我是说，既然没有人愿意领养你，那我领养你不就正好吗。”
“可……”
他翕动着唇想要反驳，但女人从一开始就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让他找不到出口。
“我还有六个孩子。”她的目光与他相汇，凝视着中岛敦开口，“都是我收养的，其中一个孩子也是前天刚落在我的户籍下，他和你差不多岁数……不，应该比你大一点，敦君你多少岁了？”
比他大？
他拽了拽裹在身上的针织衫，低声回答：“十三岁，织田小姐。”
“那龙之介比你年纪大，他十五岁了。”
听到女人这么说，中岛敦的神色动摇了，他追问：“也是孤儿院的孩子吗？”
“不，是贫民窟出来的孩子。”她平淡的叙出芥川的过去，注视着少年稚嫩的面容，“其他几个孩子都是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孤儿。”
“现在……还有战争吗？”他的神色有些悲戚，喃喃着。
战争是导致孩子流离失所的最大的源头之一，孤儿院中很多孩子都是因为各地爆发的敌人袭击而失去家人，还有的是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一无所知的被送到孤儿院。
“各个地方都有，但现在不会大规模的爆发了。”她顿了顿，看着中岛敦半垂着的银白的睫微微一动，他似乎是松了口气。这更坚定了织田一枝内心所想，中岛敦这个孩子，对于破坏绝对是厌恶大于喜欢。
“您说的我都了解了，但收养我这样没有意义的人……对您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中岛敦仍然在低声进行着自我否定。
虽然他从织田一枝说出要收养他开始，他的内心都有一个声音大声的喊着‘同意她’，但孤儿院给他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让他无法信任自己。
织田一枝对待孩子有无尽的耐心，她抬起手揉着他柔软的银发，在他双眼蒙着水雾抬起头看向她时，她的脸上缓缓的露出了笑容，“敦君，我觉得没有人是没有意义的，这需要每个人自己去寻找，既然敦君在孤儿院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你可以来我这里。”
说着，织田一枝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倒不是说我能赋予你意义，你可以跟着我一同寻找，毕竟我这个人也是个半吊子。”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到此为止，中岛敦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拒绝她的措辞了。
“如何？”织田一枝平和的问。
他仰着头看着神色一直没有变化的女人，点了点头，又面露迷茫，“我……愿意，我想成为织田小姐的家人，可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什么。”女人回答。
“我……那我该怎么做？”他绕了一圈，仍然又问了这个问题，执拗又慌张的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他过去的经历决定了他会这么一直执着于寻找答案，重复再多遍他仍会像溺水的人似的看着她，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做。
女人摸清了他自卑的个性，不再用对付芥川的办法来引导他，想了想，对他说：“你先试试看和他们相处吧。”
“相处？”
“嗯，我的孩子们今天就要来了。”女人捏了下他颇有肉感的脸颊，看他茫然的眨了眨眼，“试试看，做个好哥哥和他们相处吧。”
织田一枝看到少年再度张开嘴，似乎还想继续追问‘如何做个好哥哥’，这样无措的孩子比起用言语来引导，更重要的是亲身体会。
她的手指压到少年的薄唇上，女人弯下腰。
中岛敦没料到会被堵住嘴，愣在原地瞪圆了眸注视着她。
近距离的接近后，织田一枝这才发现他圆圆的眼仁边缘是紫色的，像是夜色环绕着明亮的圆月，格外的好看。
织田一枝眼中含着笑意：“敦君，我已经给你指了路，那么接下来你要自己过去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养子二号已就位。我已经被织田小姐姐击中心倒地不起了。
第016章
暂时拒绝了银狼，她去咖啡厅给笔友写了一封信，将内心的疑惑和纠结一股脑的倾诉了出来。
之后她将信放入信封，贴上邮票，如以往那般将信投入了咖啡厅前方的邮筒中。
她记得寄信那天的天气很好，水红的夕阳温柔的将光辉洒向大地，将她的身体烘的暖洋洋的，和煦的风轻柔的卷起她的头发，带来了不远处面包店新出炉的奶香。
她将信封扔进邮箱后，转身准备离去。
然后她在回家必经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年纪的孩子。
那个孩子有着柔软蓬松的黑发，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始终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柔软的黑发乖顺的搭在他的鼻梁上。
这个孩子应该是在等着家人吧。
她这样想着，继续向前走。
待她走近了，那个孩子突然转过头，对她扬起了稚气的笑容。
在那之后，无论她怎么回忆，也记不起那个孩子的容貌，但她觉得那应该是个笑起来会令世界失色的孩子，声音如蜂蜜般甜美。
除此之外，她还记得那个孩子对她说了一句话——
“答应他。”
*
……看一看吗？
中岛敦其实对未来仍然很不安，但这个女人总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而且他也期待着，期待着之后会见到什么景色，他会找到什么意义……这一切都要跟随着这个女人去寻找。
这样想着，他高悬的心似乎落下了些。
“在那之前，敦君，你可以和我说说虎的事情吗？”他听到女人这么说。
织田一枝的话让他陡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安的源头。
虎的威胁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一想起虎就会浑身发抖，而织田一枝的话恰好将他内心深埋的恐惧挖出，他又想起那个无月的夜晚，浸在黑暗中的男人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对他说的那番话。
[去找织田一枝，她在池袋。]
[她能解决虎，让你解脱。]
等她杀死虎后，那么他就可以安心的随着她寻找生存的意义了。
想到这，心情莫名轻松了些，他抬着头对着神色淡然的女人眨了眨透亮的金眸，缓慢的对她点了下头。
“嗯。”
织田一枝用那双茶褐色的眸专注又安静的看着他，这让他更加的安心。
在中岛敦看来，她一直像是不受影响的画中人，一举一动总是带着从容与安定。
可是……
在她无言的注视中，中岛敦抬手摩挲了下后脖颈，支吾着：“织、织田小姐，请问……可不可以不要再看我了。”
看到女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红着脸难为情的说：“总之不要这样看我……”
原来是害羞了啊。
恍然意识到中岛敦为何陷入这种窘境，她的眼睛弯了弯，含着笑意抬手揉了把少年泛红的脸颊，低声说。
“嗯，那我们走吧，敦君，路上你可以慢慢和我说虎的事。”
直到织田的目光移开，他脸上的热度才消失，“……我们要去哪，织田小姐？”
“去带你见未来的家人。”女人的声音悠悠的飘过来。
他的脚步一顿，接着跟着女人跑向收银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