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孩子的工作……不,当我没问过。”男人欲言又止,在后方的太宰通过镜子,将面前那古板木讷的中年男人眼底里最后一丝纠结和闪避看在了眼里。
太宰忽然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勾唇一笑:“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爸爸?”
贤作一愣,而后抬头,看着面前那块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太宰,他始终笑着,虽然一直给人一种傻憨的感觉可那异常通透而清澈的眸子却总是教人捉摸不透,这个人绝对不像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贤作问。
“哦呀,爸爸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应该是……爸爸您想告诉我什么呢?”太宰笑着又道。
闻言贤作回头,看着太宰。
太宰面上维持着笑,也看着他。
……
“那孩子我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呢!要不然干脆就带回家住下来了吧,这样平时打麻将的时候也就不会总是面对你爷爷那张臭脸了呢。”千代的母亲一边搅拌着锅里的咖喱一边又问,“小千,对于太宰君你是怎么想的呢?”
旁边系着围裙的千代切菜的动作一顿,而后又镇定地继续切着,头也不抬:“讨厌。”
“还真是稀奇呢,从来也没听过小千你讨厌过谁。”女人惊讶,而后温和一笑,“那他还真是给你留下了相当之深刻的印象了呢,不过这样也不错呢。”
至少能走到一直封闭自我的小千的心里去。女人越想越开心。
“到底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有这么强烈的想法呢。”哼着小曲,手上也没闲着,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
千代不语,看着手里的菜刀,思绪回到五年前——
还记得那是她经历过爆炸之后被家族中的术士给修复了内脏以后的事了,当时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手下的跟踪,逃到横滨的暗巷里头,却一个不小心迷路了。
兜兜转转,始终没能出去那条暗巷。
就在她决定放弃寻找目标并打电话派人来接自己的时候,她听到了枪声。
权衡过后,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于是便在拐角处看到了尸体,统共七具尸体,均死于枪杀。
不过凶手似乎不在这个地方,千代压低脚步声,顺着地面上血迹延伸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直到出了那个拐角,她看到了更为炼狱一般的场面。
比起刚刚,这里用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地上的断臂残肢到处都是,那一刹那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暗红色给染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而在那些尸块之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外套、个子不算高,身形消瘦的棕黑卷发的少年,此刻他手执一柄枪,那枪正对着一名体格比他大上许多的男人的脑门之上,而男人面露恐惧,哆嗦着。
由于少年侧对着她,她能够看到他那右眼上缠了绷带和嘴角那诡异的弧度。
“本来多少也还期待你们可以把我杀了的,结果还真是令人失望呢。”少年忽而靠近,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但眼里却一片冰冷,“有的时候还真是难过。”
“把我带走啊,带到那个我日思夜盼的世界里去,求求你,带我走啊……”少年眼睛睁大,瞳孔一缩,表情瞬间阴郁,“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怕呢,为什么要临阵逃走呢,丢下你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一个人苟活,就会比较快乐吗?”少年的嗓音略显沙哑,可面前的男人在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却感受到了远超于死亡的恐惧。
“不、不要杀我,你、你想要知道什么情报我都告诉你……”男人面如死灰,眼里满是惊骇和恐惧。
“可我已经知道你们刺杀我的目的了,你的情报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哦~”少年眯眼一笑,按下了扳机,随之而来的鲜血和脑浆喷洒而出,在空中划开一道道异样诡谲的弧度,最后撒在了少年的脸上、绷带之上,莫名的,有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在胸中积攒着。
可少年似乎不餍足,尸体倒地那一瞬间又对着开了许多枪,他一边笑着一边开着枪,笑得既残忍又扭曲。
霎时间,暗巷之中充斥着刺耳的枪声,即便是身在远处的千代也能感觉得到那枪打在地面之上所传来的震动。
少年那疯狂的举措让千代皱了眉。
她不是很能理解虐|尸者的心理,变|态吗?
以为对方是个神经病的的千代一下子打消了问路想法,进而背过身去,抽出手机来想要打电话叫家族的人来接自己回去,心想着只要编造一个迷路的幌子(没撒谎)或许就能蒙混过去。
家族的人对她盯得紧,尤其是上次的爆炸事件以后,她身边的“保镖”就没少过。
一想到这次好不容易脱身本以为可以去找上次抱走婴儿的男人问问情况如何,却不料她还是因为不熟悉横滨而迷了路,当然她是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路痴的,最多只是承认人生地不熟外加方向感不太好而已。
就在她拨完号码正打算接听的时候,又一声枪声响起。
很显然,那枪声是冲着她来的。
千代头也没回,直接闪身避开了。
果不其然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多了一道痕。
见状,她把手机合上,回头,看向那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少年。
他背光而立,夕阳之下那张脸暗得令人看不清,不过他手里那杆枪倒是在阳光下发着铮亮的光。
虽然站的有些远了,但太宰还是在看到她脸的那一瞬间认出了她。
本以为是自己放过了哪个喽啰,说实话看到千代的时候他还是蛮意外的。
“让我来想想,你是来干什么的呢?”他脸上的绷带沾到了血,看上去很是中二,却丝毫难掩他那英气逼人。
朝着千代快步走去,期间还从断肢上轻松地跳了过去,而走到千代跟前时,他停了下来。
忽然凑前,盯着那张略显苍白却很是精致的小脸,太宰轻笑道:“是来加入这场盛宴的吗,这位可爱的小姐?”
“不是。”千代面无表情,稍稍抬头,看向太宰抵住自己脑门的枪支,显得淡定无比。
“那我再来猜猜,”太宰的枪顺着千代的额头下移,来到她的唇边,停下,又笑着问,“那是因为崇拜而特地留下来等我要签名的吗?”
虽然年纪不大,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却是混黑多年的千代所见过的人里头最张狂最嚣张的,而那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上,可偏偏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却拥有那样的能力,被他盯着的时候,有种被死亡窥探着的既视感,令人头皮发麻。
好让人不爽的人。千代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如此。
千代觉得脸上黏黏的,很显然是沾到了他枪上的血了,毫无疑问他实在是恶趣味。
好好的就被弄脏了,千代皱眉,想也不想一手握住了太宰的手臂,打从心底里将他和神经病划为一类。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的目的,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太宰看着她那双镇定却闪烁异常的漂亮眸子。
太宰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着,竟忍不住打量起她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来。
然而下一秒,她却出人预料的先手一步扯开太宰那抓枪的手,然后抬起另外一只手来直接赏了他一巴掌。
啪——
那一巴掌打的很重,整个巷子里都回荡着那一记耳光声。
千代打人不分轻重,尤其是愤怒的时候,那力气却对够吓人。
而太宰被那毫无预期的一巴掌一下子给打蒙了,脑袋都偏向一侧,整个人怔怔的看向地面。
“我只是个路过的,顺便想问个路,但看你这样我没有必要问了。”千代神情淡淡的,“和突然纠缠自己的变|态没有什么好说的。”
“嘶——你下手还真狠心呢,不过你的反应还真是让人意外……嘶,好疼,哈哈哈哈……”太宰不怒反笑,看着千代那镇定自若的样子,笑出了声来,越笑越大声,最后还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来,让人对他折返怪异的举措而觉得摸不着头脑。
千代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看,觉得他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不太能理解他一个人是怎么自嗨起来的。
“我说,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吗?”少年笑弯了腰,这会扶着腰,一边抹着眼泪看着千代,“在这种地方看到其他人杀人,居然还想着来问路,还真是超级有趣啊你。”
笑着笑着,太宰忽然又变得严肃,而那枪口又在眨眼之间回到了千代的胸口处,在一瞬之间他又将主动权夺了回来,气氛瞬间沉郁,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幻觉。
一秒换一张脸,千代只觉得面前站了个人精。
但毫无疑问的,这个人即便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那杀气却始终没有停止过。
虽然笑着,可眼里却始终那么寒心。
……真的是个变|态吧,这个人。
千代为今日的不走运而烦躁。
“我记得你哦,一个礼拜前的爆炸里你不应该是死了吗?”太宰勾唇一笑,然后凑近些许,看着那张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又道,“还是说在面前的你是鬼呢?来索命的那种吗?那么可以带我去你那边参观参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