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跟在她的身后,丫鬟们也紧随其后, 鱼贯而出。
……
到了荣国公府了, 昨日里她们刚一到京城,就差人来送上拜帖了。
怎么说, 今日也该敞开大门等着客人上门啊。
林诗音皱着眉头,看着紧闭着的大门。
从侧边的角门中出来了几个丫鬟婆子,脸上堆着笑,来到了她们的马车旁。
“表姑娘,林姑娘, 快请进,请进。”
为首的是一个挺富态的婆子,虽然面上带着的是看上去恭敬客气的笑容,但是那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甚至 ,从她的眼中,林诗音还隐隐看出了打量与不屑之意。
林诗音心底有了计较,面上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不知嬷嬷是?”
那婆子微微抬起下巴,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自得。
“姑娘客气了,老奴是二夫人院子中的。”
“哦,府上是二夫人当家的吗?”
林诗音咬着舌尖在‘二’字上重重的落了音。
那婆子听得这话,冷汗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后背,她慌忙摆手,不住说:“不是的不是的,府中是大房长媳——链二奶奶当家的,我们夫人只是让我过来接表姑娘的。”
林诗音微微一笑,端的是一副知礼温和的模样。只不过,这笑容落在了那几个婆子和丫鬟的眼中,却是让她们的心头发毛,身上一凉。
在林诗音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有眼力见高的丫鬟悄无声息地顺着角门跑了回去。
林诗音满意地瞥了一眼角门的方向,她现在就看着,这府中是连一个不知礼数的人都不知道吗?还是就认为,她们林家的人就合该被如此轻贱?
左右还得等会功夫,林诗音吩咐黄鹂将马车内备着的食盒里面的几碟点心拿出来,边吃边等吧。早上瞧着林黛玉都没好好吃饭,等会儿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吃的进去,更何况她们两个恐怕也是没有一个人想要在这府中留下吃饭的吧。
“来,妹妹,尝尝这合芳斋新出的桃花酥,还有这碟单笼金乳酥,还有这个,赤明香。”
黄鹂拿来一张小几子,把食盒中的几碟糕饼摆了上去。
那点心一个个的都做的极为小巧精致,一口一个很是方便。
林黛玉见那赤明香做的实在好看,便忍不住拿起银箸,轻轻夹上一个,送进了口中。
刚一入口,酸甜的滋味盈满了她的口腔,待到嚼了几下之后,又是一种复杂的香味弥漫在她的舌尖。
林黛玉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林诗音:“姐姐,这个里面有梅子的味道!”
林诗音笑着点了点头:“是用腌制了一年的陈梅拌着其他的东西做馅料的,喜欢也不能多吃,陈梅寒凉,你身子受不住。”
仔细叮嘱了林黛玉几句,她就将头转回窗户那边了。
那群婆子们聚在一旁交头接耳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愁容。
又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荣国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沉重的木门从里面被缓缓地推开,逆着光,林诗音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为首的是个女子的身形。
待到大门被完全打开之后,那女子才终于现了真面貌。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粉面含春,身量苗条,衣着辉煌。
林黛玉轻轻地说了声:“那是大房的链二嫂子,闺名唤作王熙凤,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有个浑名叫凤辣子。”
林诗音听完之后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既然主人已到,那么她们身为客人的也不能继续再在马车上待着了。
林诗音同林黛玉下了马车。
王熙凤还没走近,声音就先过来了:“贵客来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是我的不对。望林姑娘,黛玉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果然是一个爽利的性子!
林诗音在心底暗自说道。
“二奶奶说笑了,我们可不是什么贵客,都是自家亲戚,二奶奶这话没得生份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林诗音又将话头抛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顷刻间,就又恢复常态了。这大门口处,虽说不会如同大街上那般人来人往,但是比邻住着的可有好几家与他们荣国府相交不好的人家的。不能继续在门口待着了,再多一会儿,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的。
王熙凤当做没听到林诗音话中的暗讽之意,走近了,一把挽住林黛玉,半是强迫地把她拽着往前走。
“黛玉妹妹啊,你这一去就是好几年,老太君可是见了天的说想你呢。咱们赶紧进去吧,老太君在荣禧堂等着呢。”
边走,她还边回头来,笑语盈盈地对着林诗音说:“林姑娘也快进来吧,总不好让老太君等太久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且林黛玉也被人家给拉走了,林诗音是想不进去也没有法子了。
跨过了荣国府的大门,里面备了几顶轿子,轿子旁站着几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
王熙凤将林黛玉塞进了其中的一顶,就又转身来对林诗音说:“林姑娘上轿吧,从正门到荣禧堂,这段距离可不短,咱们还是坐轿子方便一些。”
林诗音被身旁的荣国府的丫鬟请进了另一顶轿子,坐稳之后,轿子便被稳稳当当地抬起来了。
在往荣禧堂去的路上,林诗音从轿子的窗户的缝隙之间,大概看了几眼这荣国府的风貌。
来往的丫鬟小厮,身上皆穿的是平民人家穿不起的绸缎。而且,走廊画壁之间,也是尽显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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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终于,荣禧堂是到了的。
刚从轿子中出来的林诗音, 就听见荣禧堂中已经闹腾开了。
其中一道清亮的男声在一众莺声燕语之间尤为突出, 林诗音的眼神暗了暗,这位混迹于女眷之中的,怕就是那位最会怜香惜玉的宝二爷了吧。
果然, 从堂门口, 挤挤攘攘地涌出来了一大堆人。
中央簇拥着的是一个生的面若桃花, 目如秋水, 自有一段风韵的年轻公子。
那就是贾宝玉,宝二爷了。
只见贾宝玉拨开他身边围着的众多女子,脸上带着喜色,来到了林黛玉面前。
“黛玉妹妹,你回来了!”
说完他脸上的喜悦又突然换成了哀怨,语气也带着不满:“你当初走的时候只说去找隔房的姐姐,找到了人就回来了,怎么这一去竟然就去了两年多。我写了好多信给你, 你都不回我。”
贾宝玉说着话, 脸上自带有一种在他这般年纪不应该有的天真之意。
林黛玉听了他说,曾写过信给自己, 但是她从没有收到过啊。她眉尖浅浅地打了个结,带着怀疑地问道:“二哥哥,你给我写过信吗?”
贾宝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黛玉还是比较相信贾宝玉的话的,那么他就肯定给她写过信的。
“但是,我不曾收到过啊!”
贾宝玉一怔:“这……”
他的话音还没落, 堂屋内就走出来一个丫鬟,看她的打扮应当是这府中的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那丫鬟走到林诗音与林黛玉面前,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
“老太君请林姑娘和表小姐进去!”
老太君有请,这边贾宝玉也不好再缠着林黛玉了。
不过,那丫鬟的出现,倒是提醒了贾宝玉这边还多了一个人。他刚刚的心思全部在林黛玉身上,都未曾注意到,林黛玉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贾宝玉这才有功夫去看一眼,传说中的,林黛玉的姐姐。
只消这一眼,贾宝玉便有些痴呆了。
他傻乎乎地笑:“这位姐姐生的真美,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况且,这也是在人家的府邸中,林诗音就算是心下不喜,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贾公子谬赞了,唤我西门夫人就好。”
林诗音记得她听说过,这贾宝玉曾有名言在京城内轰动一时的,好像是说,这女子未成婚时便就是那天上的云彩,成了婚就落成了地上任人踩踏的泥了。
那时候,是大表嫂当做笑话一般同她来讲的。而且,在京城的人家中,谁人不笑话荣国府这棒槌般的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偏生就他家与众不同,宣扬的满大街都是,说自家少爷天生命贵。
这要多亏了上头陛下心慈,不愿意同贾家一般见识,要不然就凭着这天生命贵的命格,合该治他们个谋逆之罪的。
果不其然,那贾宝玉听了林诗音的话,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嘴里还不住地说:“真是可惜,可惜,可惜啊!这么好的姐姐,怎么就嫁了人变成死鱼眼珠子了呢?唉!”
林诗音听了贾宝玉的话,又看见他身边的姑娘与丫鬟们都一脸认同,且极个别都看不得贾宝玉如此失落,连忙上去安慰他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