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越过侧过了身子的晴昼,直直向院内走去。
林诗音的苑柳轩中还有一道挂满了泛着玉白色的小叶栀子,还有,院中还种着几棵高大的玉兰与琼花,此时也正是花期。满院都是各种花的清香,复杂却并不浓烈,让人总有种若是在这儿离多呆上片刻,定然会染上满身的花香。
而林诗音就在那棵琼花树底下站着,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看着正向她走来的西门吹雪。恰巧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半树琼花,洋洋洒洒的小巧的琼花漫天落下,漾起一阵白色花雨。
透过这一重花雨,西门吹雪看见她的肩上,头上都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琼花,整个人宛如天宫中的花仙子一般,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西门吹雪刚刚停下的脚步又重新动了起来,他终于来到了林诗音身边,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却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诗音!”
林诗音仰着头看着身旁这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的男子,宛如黄鹂啼叫一般清脆动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西门哥哥!”
第二章
西门吹雪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轻轻把林诗音头上落着的几朵琼花摘了下来。
“近来可好?”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但是却也是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西门吹雪所能表述自己的关心的极限了。
林诗音自然是懂得,西门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对于剑的痴迷,让他拥有一颗赤子之心。长到如今及冠的年岁,他也只是每年出几趟门而已。
三次远门,其余的几次就是来李园看她,或者她去万梅山庄看他!
林诗音盯着西门吹雪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神色逐渐恍惚了起来。
经年累月,他们的情谊也越来越深。
三年前,林诗音便及了笄,及笄礼之后,便定下了婚期,定于今年九月初八这一良辰吉日完婚。而今,才刚刚进入五月份,距离九月初八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李园是书香之家,李氏三代出了三位探花郎,就是她的舅舅与两位表兄。
舅舅已经仙去约有六年了,大表兄守完父孝之后,便回了朝堂继续为朝廷效力。而二表哥,在前年的秋闱上夺得头筹之后,去年的春闱被圣上亲点为探花郎了。
李园自此就有了“一门三探花”的美称,门口挂着的那个牌匾,就是当今圣上亲手书写并赐下来的。
正想着自己的舅家的种种的林诗音,被院门外的呼喊声唤回了神儿。
只听得,院外,幽和带着愤恨的声音传了进来。
“二少爷好,龙大爷好!”
最后那几个字就像是她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恶狠狠却又软绵绵。
林诗音用帕子掩着唇,那双宛若含着情的双眸此刻也有着明显的笑意。
“幽和总是这样,沉不住气,还真是个孩子呢!”
西门吹雪在听到“龙大爷”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眉头罕见地狠狠皱了一下,眉目之间俱是不悦。
林诗音看见情绪起伏不定的西门吹雪,借着宽大的袍袖的遮挡,将自己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悄悄地放进了西门吹雪那掌心因着常年练剑而留下了老茧的手里。
西门吹雪在林诗音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林诗音在这还不算炎热的夏日里稍微还是有些炽热的手心的温度,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从他的掌心传至他的心底。
西门吹雪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掌,将林诗音小小的手整个包进他的掌心中。
林诗音怔了怔,虽然脸上没什么大幅度的变化,但是她弯弯的眼角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无一不在说明着她此时的好心情。
而门外此时似乎是越演越烈了,幽和拔尖了声音,拦在门口,就是不准门外的人进去。
“二少爷,您要是想进去,可以,奴婢立马让您进去!但是,您身边这位龙大爷可不行,他一介外男,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姑娘家的院子的吗?”
李寻欢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他转过身去,眼中的为难显而易见,他咬了咬牙,对着站在台阶底下,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形单薄到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的龙啸云说:“大哥,我让书香先送你回房吧!”
当然,龙啸云面色确实是有些苍白的,不过也是较之常人略微白了那么一些而已。至于嘴唇毫无血色,那是李寻欢忽略了他那唇上因为干燥起的一层一层的皮。单薄的身形,那就更可笑了,这龙啸云可是一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不过就是养伤的这一段时间吃的清淡了一些,再加上,故作姿态没好好吃饭,看上去稍微清减了几分而已。
幽和若是知道李寻欢心中此时的想法,定会仰天大笑,笑完之后,立马会出言将这龙啸云身上的皮扒的一干二净。
龙啸云听见李寻欢这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神凄楚又哀怨地看着李寻欢:“二弟,你说,为兄是你结义的兄长,那算不算是诗音妹子的兄长呢?”
李寻欢有些犹疑,龙啸云这话听上去没什么大毛病,更何况人家是江湖人士,不拘小格,爱屋及乌下也算是的。不过,这对于书香世家的还未完全转变成一个江湖之人的李寻欢,还是有些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但是,看着自己义兄那殷切的目光,李寻欢不忍做出任何会让他难过的事情,故而艰难地点了点头。
小丫头幽和听见这无耻的言论,都要气炸了,她怒气冲冲地跑到龙啸云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个无耻狂徒,我们家小姐岂是你说见就想见的,还兄长,我们家小姐可是林家独生的女儿,没有你这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兄长!上赶着来攀亲戚,也不知道你安的哪门子心……”
幽和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李寻欢就有些生气了,他沉着一张脸,眉目间皆是不悦:“幽和!放肆!”
李寻欢的声音不小,院子内的毫无武力的林诗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来,与万梅山庄的人相处,别的倒也还好,就这护短的性子她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幽和今年只有十三岁,对于整座苑柳轩来说,她不仅仅是开心果,还是整座院子的妹妹呢!在听到自己疼宠的小妹妹被人这般凶了之后,就算是泥人般的性子,也要起几分火气的。
更何况,这么些年来,林诗音与李寻欢已经不复年幼时那么亲密了。对于林诗音来说,李寻欢也仅仅只是她的表哥而已,见面会礼貌的打个招呼,节日里会互相送礼问候,偶尔互访一下,仅此而已。
若论相熟的程度,林诗音与大表哥的关系比之与李寻欢的要亲密多了。
少女的心思总是纤细而敏感的,尤其是林诗音这样寄人篱下的,而且她本就是容易多思多想的性子。
年少情窦初开的时候,李寻欢眼中的倾慕她不是瞧不出来,若是没有西门吹雪这位从小便定下的未婚夫婿,林诗音自己都不确定在朝夕相处之下,自己会不会一如李寻欢倾慕她一般倾慕着李寻欢。
当初,在意识到与自己年纪相仿,而她也很是依赖的二表哥对自己怀抱了别样的情愫之后。林诗音有好几日夜里都不能成寐,就算是睡着了,也总是会在梦中惊醒。
那段时日,林诗音很是憔悴,白日里也总是心不在焉的。
终于,被心细如发的大表嫂发现了。
大表嫂是舅父在世时同窗至交家的女儿,姓江,闺名含烟。
大表哥以前身子不好,本来不欲结这门亲事。但是,前些年,西门吹雪首次来李园看她的时候,一眼就瞧出了大表哥身患顽疾,被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的舅父求着出手,调养了两三年的功夫,才算大好。
只是,舅父的沉疴,却是他治不好的。不过,即便是那样,也生生让舅父多在这人间留了几年,眼看着大表哥成了婚,二表哥中了探花之后,才含笑闭上了眼。
大表嫂拐弯抹角地问她,她只觉得难以启齿,但是却更加不想夜夜不成寐。故而,就干脆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说:“嫂嫂,我觉得……二表哥,他,他,他……”
年纪小,到底脸皮薄了一些,接下来的话对于林诗音来说却是怎么也讲不出口的。但是她脸上那羞愤的颜色,让江含烟若有所思。
她试探着问林诗音:“诗音啊,是不是寻欢他唐突了你?”
林诗音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一颤一颤的,宛如蝴蝶在翩翩起舞一般。她摇了摇头,否决了江含烟的猜测。
江含烟看着面前的才十三不满十四的林诗音,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已经出落的如此动人了,这闭上眼睛都是这般风姿,更别提睁开眼睛后,那张清秀的过分的脸上时不时的出现一抹不该是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出现的忧愁,以及她那相承自林家的宛如冰雪一般的淡漠的气质。
如此佳人在身边,要是她是男儿身,保不准不会动心呢!唉~
江含烟心里叹息了一声,诗音这孩子她还是很喜欢的,性子又好,人也特别好看,若是能当她的妯娌,总比那些高门大户里教养出来的姑娘们省心的多!可惜啊,姑父早早替她定了亲,寻欢啊,也是痴心白白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