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天前还在和全世界最有名的的超英们战斗的人,和一个半天前刚刚和天使亲密接触的人,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写高中作业。
格林小姐布置了一篇关于美国现代主义文学的论文,先前说过这个关系户老师和学生们一向气氛紧张,因此任何“求情”的举动都不会得到允许。用米歇尔的话来说就是:“只要你把自己送到她鼻子下面,格林会用任何一个机会来扣分。”并且,由于这位小姐对文学书的拙劣掌握,学生们必须不能表现得比她更明智来得到高分。这给需要一晚上完成长篇大论的两人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他们把参考书在地摊上堆了厚厚一沓,绞尽脑汁试图从笔记本里找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从彼得那里还时不时传出笔尖和纸接触的刷刷声,菲比这里只有一片寂静。
书本的内容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整个天使事件也让她分心,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没法阻止自己去看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这会儿当她凝视彼得的时候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到对方的面孔,看到内在则容易得多,仍然是那个温暖的闪亮的灵魂,仍然是那种柔和的触感。她几乎能感到荣光在身体里为之浮动。
这是什么天使的能力吗?莫非真正的天使看所有人都看不清皮囊,只能看清灵魂?一个美丽的灵魂就像一颗炫目的钻石,一道完美的甜点,或者一个萌翻了的小兽,这些天使到底是怎么才能控制住对灵魂的喜爱开始诋毁人类的?难道是因为它们太倒霉了每次在人间行走看到的不是罪犯就是渎神者吗?无论如何,这种自制力甚至让菲比都开始肃然起敬。
“别再看我了,菲比。”彼得头也不抬地咬着笔杆子咕哝,眼睛一直盯着作业本。
“如果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再看你?”被抓了个正着的菲比强词夺理道。
那是因为我感官比较灵敏。
彼得一脸血地咽下了这句话,捏着鼻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蜘蛛侠继续低头写论文,但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有点心不在焉起来。论文上一个个拉长的单词好像忽然都变成了奇怪的动物,在纸上胡乱扭动起来。原型象征理论是谁首创的来着?海明威又是几几年拿的诺贝尔文学奖?格林小姐到底是喜欢威廉·福克纳还是不喜欢?
他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低下头。然后又看了一眼。
“我真希望今天能凉快点。”菲比背靠茶几坐着地毯,本子摊开放在膝盖上。她把一撮卷发撩到耳朵后面,边胡编乱造,边嘟囔着说。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话,窗外一道长长的闪电忽然从天上劈过。傍晚时明明已经散去了的浓厚云层重新聚集起来,低沉的雷声如滚石般从高空直达地面。从她的角度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的魔力因子像被一只手指挥着一样凝聚,它们欢欣地悦动,急促地碰撞,就好像在竭尽全力向谁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WTF......
“其实我觉得今天已经够凉快了。”目瞪口呆的小女巫试图补救。
肉眼可见地,云层间隐隐约约的闪电重归于无。
这下子彼得是真的写不下去了,他把参考书堆到沙发扶手上,推开沙发靠垫,盘腿坐了起来。“菲比,你是困了吗?发烧了?还是回家前在外面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错,我吃了点天使荣光豪华套餐。
菲比深深吸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我可能是有点困了,但总得把论文写完。”她从地毯上站起身,故作轻快地说,“说点什么让我清醒清醒。斯塔克先生喜欢你,他有没有和你说在机场发生了什么?昨天满世界的新闻报道还在说机场的超英大战,今天好像所有人忽然关心起了被遗忘挺久的总统大选,一定有什么要命的大事发生了。”
彼得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说服,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他没说。不过仔细想想还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坏人出现了,好人需要去打败坏人。就这么简单。”
“这么一说是挺简单的。”菲比走到中岛,泡了两杯浓浓的茶。她用的茶杯和上次用来占卜的是同一套,等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时,彼得咧开嘴角。
她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自己也正在想着那场占卜。
在茶叶渣中的那对意义不明的翅膀,现在想来是不是在那时候她就预见了天使的出现?魔法在最开始就给出了指引,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而已。在那之后的水晶球和塔罗牌占卜,她也险些得到了更明确的预示,甚至明确到需要天使们降下伟力来摧毁牌面阻止预言的发生。
难道真的像格林德沃所说,她的魔力感知有那么强大吗?
可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祖上都没出过什么特别厉害的巫师,整个家族史最出名的巫师就是纽特爷爷,而全家人唯一擅长做的事大概就是铲屎。如果非要说的话,她确实出生在七月七日,而七被称为最具有魔力的数字,但这仍然完全没法解释一切。难道是麻瓜说的基因突变?或者,难道真的像那个声音所说的一样,是命运在作祟?
“你的书快掉到地上了。”彼得把茶杯放下,从沙发上躬身过来扶了一把。
菲比不得不克制住想尝试用意念把书捡回来的冲动。
如果她能用意志控制魔法因子......
他们又写了一会儿论文,彼此都完全心不在焉,如果有人能仔细瞧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知所云。彼得换了个坐姿,他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下面,手肘撑着膝盖。
菲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他的灵魂。
“你相信魔法吗?”
“当然了。”彼得理所当然地说。又不是没被绯红女巫揍过,连幻视头顶上的那个东西看起来都不太科学,事实上和复仇者们的整场战斗就没有科学的地方,最显而易见的是队长的盾牌——他是怎么做到把盾牌丢出去又莫名其妙收回来的?那东西根本没有任何物理逻辑可言。
往远了说还有洛基,人们不是说洛基是个强大的魔法师吗?所以魔法也是个必然存在的力量了。
“唔,那你相信命运吗?”菲比又问。
正在扩展思路的彼得警觉地收回了注意力。
“你不是又要给我占卜吧?”
“......没有这个打算。”
“太好了。我现在对占卜敬谢不敏。”他挖苦地说,“今年都找不到女朋友?哈!”
“如果这能安慰你的话,我并没有说你找不到男朋友。”她回答。
彼得看起来像在犹豫是把手里板砖那么厚的参考书丢过来还是把他金属制的笔盒丢过来。
最后他两者都没有做,只是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往后靠到沙发靠背上。
菲比实在无法不注意到,在他生气的时候,那团原本就很明亮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了。它现在是一种让人疼痛的刺目,并且还在向外转达着强烈的情绪:他很恼火,但不是“我现在就要毁灭点什么东西”的恼火,而是“我朋友和我开了个玩笑但我不喜欢它”的恼火。
她忍了又忍,还是弯起了嘴角——
这显然让彼得更恼火了。
......
第二次打破沉默的是卧室里忽然开始尖声作响的闹钟。
两个昏昏欲睡的人猛的一激灵。
“把那东西关掉!”彼得揉着胀痛的脑袋大喊,“否则我发誓我会用砧板把它砸碎的!”
菲比自己的头也快垂到了作业纸上,更惨的是那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就是模模糊糊的一坨,格林小姐可能需要一个三倍放大镜才能看到写的到底是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到卧室去关海豚造型的闹钟。
等她回到客厅后彼得立刻问:“为什么你会需要一个凌晨三点的闹钟?”
正确答案是因为她得爬起来给那些神奇动物加夜宵,但她显然不能这么说。所幸彼得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是哈欠连天地继续写字,大概是太困了,他甚至开始没话找话。
几分钟之后,他们终于从“尤金是个蠢货”,“泰国餐馆的老板肯定喜欢梅姨”,“斯塔克先生是个很聪明的人”,移动到“各种超级英雄的八卦”。
在讨论过幻视脑袋上到底是什么之后,过了一会儿,彼得清了清嗓子,进入到正题。
“所以,你对蜘蛛侠怎么看?”
“蜘蛛侠?如果不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在做一些奇怪的事的话,他挺不错的。”菲比老实地说。
“奇怪的事?不错?”彼得显得不太满意,“你知道,大部分认识蜘蛛侠的人都会,呃,会说他棒呆了。”
“你认识他吗?”菲比狐疑地问。
“What?”彼得充满防御性地叫起来,“No!”
“那你怎么知道他棒呆了?”
“......我就是知道!你看过他在Youtube上面的视频吗?他可以从高楼大厦间用蛛丝穿行,酷毙了!还有,他一个人就拦住了往校车冲过去的失控车辆,3000磅,40迈,我打赌他的手臂力量也能拦下冬兵的金属臂。”
菲比挑起一边眉毛。
“他看起来挺瘦的。”她客观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