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他的不死印法天生可以越阶对战,而我又没什么高深武功,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烙饼之外的事情了。
比如比武。
但我没想到的是石之轩比我要先提出来。
时间点在每天例行的两个时辰之后。
烙饼的锅铲刚刚离锅,还没来得及擦干。
我枕着我的两叠软枕,头发蹭得乱蓬蓬,侧着脑袋看他,不确定他那句约战是指烙饼还是真约战。
石之轩轻轻地将我的乱发理顺,用发带系好,动作就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当日和宁道奇一战不过是儿戏,姑娘应该找个更好的对手。”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可你不应该这个时候提。”
我其实还有一点点想继续。
石之轩替我系好头发,还伸手抚摸了几下我的脸颊,说道:“我以为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但我仍然看着他的眼睛。
石之轩的眼睛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有时亮若星辰,有时沉如深渊,更多的时候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透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我说道:“你不想低头了。”
石之轩看着我,嘴角轻轻地弯起,语调很轻,也很温和,他慢慢地说道:“之轩从前说过,弱者无权,如今虽然还没有十成把握,但之轩想要一试。”
我有点不高兴了。
我轻轻地说道:“你不愿意在任何人之下,所以你让安隆代你参加魔门大会,如今有了胜过我的希望,你甚至连一天时间都不想等,只想打败我。”
石之轩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我问他,“假如我赢了呢?”
石之轩这一次倒是开口了,“姑娘随意。”
我说道:“随意的意思是指我可以杀你,或者维持现状给你继续积蓄力量的机会,又或者是废去你的武功,让你老老实实地做我暖床的男人?”
石之轩眸子里不带丝毫惧意,只道:“最后一个不可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
石之轩是个多骄傲的男人啊。
我又问他,“假如我输了,你会怎么做?”
石之轩静静地说道:“维持现状。”
意思是他不杀我,也不废我,甚至给我积蓄力量杀他的机会。
这倒比我想象得要好一点,我有些无力地抱住了被褥,说道:“好好的日子非得拧着过,石之轩,你真不是个东西。”
石之轩轻轻地说道:“之轩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猛然半坐起身,指着门口说道:“滚滚滚!”
石之轩起身擦锅铲,然后穿衣,滚之前还慢条斯理地说道:“长安城附近没什么好地方,不如还在百里山。”
我用他的木枕对着他的后脑勺砸。
被他一只手接下。
石之轩带上门走了,听动静是去书房,那里有一个小隔间,是给他处理公务累了的时候小憩用的。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有点生气,又有点理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莫名期待。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我去洗了一把澡。
屁股上的疹子还在,但摸着不疼不痒,我洗着洗着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得扭过脑袋撅起屁股去看。
是个疤。
疤长得有点像个人名。
我愣愣地伸手去摸,从第一个方字摸到最后一个看字。
方、应、看。
方应看。
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洗澡的时间太长了。
我从浴桶里起身,不知为何腿有点软,伸手去扶浴桶,却不小心打翻了放着花露的瓷盘。
一地碎瓷。
我跌回浴桶里,明明已经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那一地的碎瓷。
我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浴桶里的水慢慢变凉了,冻我浑身发冷。
我轻轻地伸手去拍水面,内气猛然化作一股极强的热力,水面顿时沸腾起来。
第96章 追到隋末砍邪王(21)
我坐在浴桶里。
我陷入了思考之中。
思考的当然不是水有点烫jio。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蒙在眼前的一层布被揭开了, 没什么玄奇的感想,如同一个人正常地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但我确定应该没人能像我一样,一回忆就是几百年的过往。
我记得我从前破碎虚空, 纵然世界行走的轨迹不一样,但那都是从前往后, 唯有这一次是回溯时空来到了唐之前的乱世, 也许我的失忆就和此事有关, 我怀疑破碎虚空的奥义不止在打破原本的空间跳跃到另一个空间里, 更在于破碎时空。
当一个人可以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游走的时候, 她已经不能再算是个人。
但我的心态出奇平静。
也许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我从浴桶里爬了起来, 擦干身上的水,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就站在窗户前继续思考。
我对魔门的武功没有太多想法, 从我自创出第一门武功起就是如此, 后来学了一些石之轩的武学理念也只是为了集思广益尽早突破,当然也有一些举世皆杂鱼,找不到知音, 便拿百年前惊才绝艳的邪王做个单方面笔友的想法, 纯粹寂寞使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
所以对于目前的情况, 我是有点懵的。
我没想到失去记忆的,真正有着十八岁少女思想的我,居然是个脑子空空的傻丫头,只因为石之轩好看就想睡他, 并且睡出了感情,甚至想睡他一辈子。
石之轩就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十八岁的我真的是头铁。
两方记忆叠加在一起,导致我现在也有点分不清对石之轩的感情了,但我比较能够确定的是,石之轩的态度实在很诚恳,感情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把尊严和骄傲放在一切之前,就算是他提出的那两个最佳方案,也都不怎么靠谱。
毕竟我要是一次次地打败他,他很有可能心态失衡决定避开我远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再回来,或者我输给他,但当我输给他的时候,我也就成了碧秀心,弱者只能低头奢求强者的垂怜,而不可能要求强者一生一世。
总结仍旧是我头很铁。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床睡觉了。
日子还是得过。
隔天我见到石之轩的时候,和他确认了一下日期。
石之轩的意思是可以等几天,等到成婚之后,我想了想,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也不用再去什么百里山,就在揽月楼吧,还有,比武没有赌注怎么能行?你要是赢了,我这屁股还没坐热的圣君位置就给你,我要是赢了,你给我在长安买一个宅子吧,大一点的。”
石之轩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看得我有些怀疑自己早上起来是不是没有洗脸。
我问他,“你觉得这个提议不好?”
石之轩慢慢地说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我笑了一下,说道:“两天之后我在揽月楼等你,这个时间,有心想来观战的人,两天也足够他们赶到了。”
石之轩看着我,说道:“好。”
然后我就不说话了,专心地吃早饭。
吃完出门,直奔揽月楼。
我准备在揽月楼住上两天,毕竟都是要比武的人了,和石之轩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些尴尬。
两天的时间,确实足够有心人赶来观战了,绝顶的轻功日行千里甚至更远不是虚话,至于那些赶不到的人,根本不配观战。
我在这两天内深刻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想想还是决定留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可能几十年,可能几百年。
这时的魔门和白道尚有许多秘籍不曾流失,我没有抢夺的意思,但看一看总是好的,然后我可以试试多待一些时间,等到安史之乱或者更早。
和石之轩过日子一点都不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
尤其我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越发浓郁的即将破碎虚空的气息。
也许他自己都是感觉得到的,和我一战除了为维护他邪王的尊严和骄傲之外,大约还有一些以战破境的意思。
我很理解。
我准备把石之轩送走,然后踏实留在这里,过上几年,再找个小的。
我不是很喜欢侯希白,但觉得杨虚彦不错,我的审美跟十八岁那年是全然相反的,杨虚彦年轻又好看,还是前朝皇室后裔,出身好,脑子应当也不错,除了性格孤僻一点没有坏处,那一点小小的野心也显得很是可爱。
想着想着,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即将死夫君的小寡妇,不守妇道地看上了家里的长工,琢磨着以后如何养汉子。
这么一想……更有感觉了。
我在揽月楼里住了两天,两天的时间足够我把快要手生的武功慢慢地熟悉回来。
然后就到了约战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祝玉妍专程来找我,问我和石之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很老实地说没什么事情,祝玉妍仿佛突然就理解了似的,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她大概是想多了。
鉴于她的气质实在和我的雪玉娇很相似,却又漂亮得多,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不用想太多,我不伤心,这个没了可以找别的,还有更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