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劝他想开点,“只是骨头折了,我下手有分寸的,骨头边上没碎,养一养就还跟原来的一样,没伤到筋肉。”
石之轩沉默了许久,说道:“姑娘下次……”
我指天发誓,“我下次绝对不打你了,再气人都不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石之轩原谅了我。
但他自此之后只要一有机会就各种找借口避免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据他自己说,精神分裂的频繁程度和压力有关,就像我离他太近他会心跳过速一样,和我睡在一起会刺激他的精神。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跟他天天一起睡,而是隔三差五。
石之轩的精神分裂因此缓和了许多。
又过了几个月,差不多到秋天了,石之轩的腿也养好了,扬州这边要打仗,隔着一条河都能听见战前的吵嚷,石之轩又跟李建成那边达成了共识,要去长安了。
去长安之前,我跟石之轩商量,“我觉得清园很好,到长安还不知道怎么样,不如我们在这里办婚事吧?”
石之轩表现得有一点犹豫,说道:“既无媒证,也无聘礼,实在委屈了姑娘。”
我摇摇头,说道:“我爹娘已故,你也一样,何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我不觉得委屈,除非你不愿意跟我成婚。”
石之轩叹道:“我足可做姑娘的祖父了。”
我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不会是真的不愿意跟我成婚吧?”
我一个妙龄少女,如果不是确定了要跟他成婚,哪有和他睡在一张床上那么久的道理?我有些警惕地看着石之轩,补充道:“你如果不愿意的话,现在跟我说清楚。”
我视情况打死或打残。
石之轩微微笑道:“之轩自然是愿意的,姑娘要理解一下,一个年级很大的男人在娶小姑娘的时候,表现得犹豫一点,会显得脸皮不那么厚。”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石之轩答应要娶我,却不准备在清园草草成婚,他安抚我道:“长安那边已经备好了住处,我在那边也有一些身家,我既要娶姑娘,当是真心,三书六礼一样不可缺少。”
我只好勉强同意。
但其实心里很不开心。
我之所以急着要跟石之轩成婚,是因为我越来越想睡他了,而他并不打算跟我不明不白地睡。
从扬州到长安一样是走水路。
这次坐的是天莲宗的船,安隆准备了许多东西,船上有专门捞鱼虾的仆从,而且每到一个渡口都会补充新鲜的食材,也不求快,船行得十分平稳,吃住都和岸上没多大区别。
然后就到了长安。
石之轩不是以邪王的身份来的,而是以前隋官员裴矩的身份。
魔门里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都不多,何况裴矩明面上是个能臣,这次降唐,就连李渊都亲自出长安二十里相迎。
石之轩一身文士青衫,笑容温和中带着几分恭敬,作势要给李渊行礼,被一把扶住。
我站得直挺挺的,没有行礼的意思。
李渊看了我一眼,但没有挑刺,拉着石之轩的手说话。
石之轩苦笑了一声,并不避讳,看了看我,对李渊解释道:“陛下莫怪,这位戚姑娘是矩流落江湖时遇见的佳人,乃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世外之人,不通俗务,也不懂朝堂规矩,矩也不忍拿这些来束缚她。”
据说李渊年轻时也是个江湖客,这我倒没看出来,他比杂鱼还要杂,堪称咸鱼了,但对江湖人大约是有几分了解的,也不见怪,只笑道:“裴卿好福气啊。”
这时站在太子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口道:“大哥日前已将裴大人的家眷请至长安,如今裴大人身边有了佳人相伴,不知裴夫人要如何安置?”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石之轩。
一个小妍一个秀心还不够,他还有个夫人?
第86章 追到隋末砍邪王(11)
石之轩没有解释。
我觉得他应该是不准备要命了。
先前那个出声的年轻人还不准备消停, 又继续说道:“裴大人常年在西域为官,夫人操持家事, 苦守多年,裴大人可不能厚新人,薄旧人啊。”
石之轩面不改色, 只道:“后宅之事,不劳齐王关心。”
李渊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我瞅了一眼那个年轻人, 武功倒是比他爹好一点, 我也是想了想才想起这个人是谁的,比起齐王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还是叫李元吉更让我熟悉。
李元吉是李渊发妻所出之子,李渊称帝之后, 身边多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宠妃,看他对石之轩一脸理解的样子就知道了, 李元吉说这话大约不只是为了展示愚蠢, 也是想指桑骂槐讽刺一下自家老爹。
但我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出发点。
我盯着石之轩看了一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但是如果之后他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视情况打死或者打残。
我没有开玩笑。
虽然这场感情是我主动的时候比较多,但他也有无数次可以拒绝我,或者向我解释的机会,他要是真的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就该早早跟我讲清楚,而不是一边说着要娶我, 一边带我来见他的正房夫人。
这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一路跟着李渊进了长安城,随即就有裴府的人来接我们回家,石之轩轻声说道:“我同陛下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你先回去见过夫人。”
我握着拳头,瞪圆了眼睛,问他,“你真的要我去见你的夫人?”
石之轩道:“等我回来再解释好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又怎敢玩弄姑娘的感情?”
他这话还算得上是句实话。
我憋了一大口气上了裴家的轿子。
裴府显然是新近搬家,宅院偏大,建得也漂亮,但显得有些旧了,从正门进,一路看到的仆人没几个,过了二道门,就有一个盛装的美妇人带着一双儿女等在正堂外面,我不怎么客气地大步走了进来,却因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怔了一下。
那美妇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儿女十来岁左右,只看两个孩子,我就有点觉得自己冤枉石之轩了,十来岁的少女长相清秀,眉浓似墨,比她略小一些的男童也是一双浓眉,清秀面容,和石之轩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我缓了一下,刚准备说话,耳朵就是一动,我轻咳一声,说道:“你就是……”
话音未落,我脚下猛然一蹬,几步上了屋檐,一把按住一个攀在屋顶上的灰衣人,把他从屋顶上揪了下来。
美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我揪住的灰衣人也是一骇,他用嘶哑的嗓音叫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有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就你这个藏身技术还有脸问别人?但我善良地没有说出来,一把扯掉了他的面巾。
面巾底下出乎意料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容,甚至还有几分英俊,只是看着阴沉沉的,是一副标准的“魔门脸”。
我问灰衣人,“是谁派你来的?”
灰衣人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我叹了一口气,准备把他杀了。
就在我掌下用力刚要捏断灰衣人喉骨的时候,他仿佛才发觉自己处境似的,双手徒劳地去掰我的手,用最后一点力气嘶哑地叫道:“别,别杀……我,石师、是我……师父。”
我松开了手。
并且有一点心虚。
我怀着最后一点侥幸问他,“你是曹应龙?”
石之轩的三个徒弟里,除了我已经见过的侯希白,就只剩下杨虚彦和曹应龙了,曹应龙此人是个杂鱼,杨虚彦的武功要高一些,更重要的是,我一直觉得杨虚彦学的是正统补天阁武功,临死前的一战又格外精彩,应当是个不逊于石之轩的人物。
绝不可能是我手里掐着的杂鱼。
然而灰衣人被我松开了一点之后,连连咳了好几声,慢慢地说道:“我是杨虚彦。”
我的侥幸破灭了。
这时倒是那个美妇人身边的小姑娘开口了,“娘,他们是来找爹的吗?”
美妇人按在小姑娘肩头的手紧了紧,小声地说道:“英儿不许胡说。”
我暂时放开杂鱼杨虚彦,对那美妇人道:“夫人不必隐瞒,我今天来就是准备问个清楚的,请夫人有一说一,第一个问题,夫人的身份是真是假?”
美妇人微微垂下眸子,显露出一种恭敬的状态,说道:“妾身十三岁嫁与夫君,身份自然是真。”
我打量她一眼,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裴矩这个身份是真是假?”
美妇人道:“二十岁前是真。”
我问她,“既然如此,你安心待在老家给你夫君守寡或者嫁人不好么,为什么要来长安?”
美妇人轻轻咬了一下唇,说道:“妾身也不敢来打搅大人,若不是大人这些年用了夫君的身份出仕,妾身和两个孩子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只是太子派的人不由分说将我们母子三人带来,齐王随后派人安置,不容妾身说一个不字,妾身连日来战战兢兢,生怕露出马脚,后来才发觉府内都是大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