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上前, 就有一个小丫头从我身后蹿了过去, 快我一步跑进了小楼。
她身后有个大汉在撵她。
我顺手揪住大汉的后衣领子, 问他,“你有什么事?”
话说出口我才想起来语言不通。
大汉果然也听不懂我的话,他很是愤怒地嚷嚷了几句,我觉得他这样喷着口水的说话方式不太礼貌, 而且怪脏的。
就在我揪着大汉的时候,那个二十来岁的先天高手从小楼里走了出来,那个小姑娘娇娇怯怯地跟在他的身后,见到我手里的大汉,还露出非常可怜的神情。
这个时候语言不通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了。
先天高手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但我听不懂,我手里的大汉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粗犷,我听不懂,但我可以看到他喷人时飞溅出来的口水。
我嫌弃地看了大汉一眼,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壳,把他敲晕过去。
我对那个先天高手比了一个写字的姿势。
先天高手侧耳,但没有回应我。
我觉得他的举动有点眼熟,直到目光落在先天高手那双黯淡的眼眸上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盲人。
盲人看不到我写的字,当然也就没办法教我说话。
我准备走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叫住了我。
我一开始没想到她是在叫我,但她从先天高手的身后走了出来,拉了拉我的衣角,笑容甜美地说了几句话。
我说道:“我听不懂。”
小姑娘再度试图和我交流,我仍然回她听不懂。
然后先天高手又说了什么,小姑娘又说了几句话,她就拉着我进到了小楼里,还给我找来了笔墨。
我终于得以和人交流。
我这才知道,小姑娘名叫上官飞燕,那个大汉之所以追着她,是因为她偷了他的令牌,而那个令牌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青衣楼的令牌。
先天高手叫做花满楼,是最近才搬来这里住的,他是个热心人,怕小姑娘还要被青衣楼的人追杀,还准备留她住宿几天。
我顿时严肃起来,刷刷地在纸上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上官姑娘的名声不好,你要是怕她有危险,不如让她跟着我。”
这样她还能教我说话。
我已经懒得再去别的地方找人了,这个小姑娘会说话又能写字,让她教我多好。
上官飞燕看了我写的字,顿了顿才开口和那个先天高手说了什么,先天高手微微点头,又笑了笑,说了一句话,显然是对我说的,小姑娘把字写了下来,“姑娘可以住在这里。”
我有点怀疑他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但我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我没有钱去住别的地方。
上官飞燕到底还是没有教我说话,她太闹了,根本就坐不住,时不时就要跑出去玩,要么是去跟花满楼叽叽咕咕地说话,要么就是兴致勃勃地去照料花满楼养的花草,然而经常把花浇死,挺大个姑娘了,走路会平地跌跟头,吃饭还会不小心摔碗。
撇开别的不说,上官飞燕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虽然闹腾,但不得不说,对于我这种经常会感到寂寞的人来说,这种闹腾并不到烦人的地步,我不喜欢她,只是因为觉得她有点虚伪,一个身上血气不小,至少杀过三五个人的小姑娘,总是做出一副单纯得像小孩子的样子,违和感太重。
是花满楼教我说的话。
他虽然看不见,但我写字的笔划稍微重一点,他可以通过墨痕摸出我写的字,然后重复几遍那个字的读音,我又不是什么笨人,只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和人简单地交流了。
学一门语言最难的是开始,而一旦开始交流,只会越来越流利。
我准备走了,我走之前准备向花满楼和上官飞燕道个别。
花满楼住的是个二层小楼,他原先自己一个人住在二楼上,我和上官飞燕来了之后,他就从二楼搬了出去,他除了养花,还养一些小猫小狗,只是不圈在院子里,平时会任由它们跑,到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我找到花满楼的时候,他正在给一盆花修剪枝叶。
我已经见怪不怪,一个先天高手,虽然断了一感,但也不至于就真成个瞎子了,只靠摸索和听觉嗅觉能做到大部分的事情了。
我刚刚住进小楼的时候,因为会下意识收敛脚步声和呼吸声,经常一开口说话就把花满楼吓到,现在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习惯弄出点动静了,导致我刚一靠近,花满楼就知道我来了,他手里的剪子停了停,准确无误地对上我的脸,笑道:“戚姑娘?”
我嗯了一声,说道:“上官姑娘没在吗?”
花满楼点头,说道:“她今天一早心事重重地出去了,等会儿如果太阳落山还没回来,我就去找她。”
我摆摆手,“你别去了,我去找她就行,你一个人在家没事的吧?”
花满楼怔了怔,笑道:“我离家几个月了,一直都在照顾别人,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话。”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这是关心啊……”
花满楼连忙说道:“不是姑娘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姑娘应该很习惯照顾别人,我虽然不需要别人照顾,但被姑娘关心,还是会感觉很高兴。”
我琢磨了一下,有点怀疑这个小瞎子是对我有意思。
倘若是之前的我,只要稍稍往这个方面想一想都要羞耻,但我被方应看养了那么多年,每天沐浴在各式各样的夸奖赞美之中,心里已经很没有数。
于是我坦荡地问了,“你很喜欢我关心你吗?”
花满楼又怔了一下,随即微微笑了,“当然,被人关心本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确认了,这个小瞎子是真的对我有意思。
既然他都如此坦然地承认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留下来,试试和他相处。
第59章 花满楼.如果线(2)
我在不多远的酒楼里找到了上官飞燕。
她正在和几个奇形怪状的人说话, 我离得远远的时候就听见了她的说话声,但是一时之间竟然没听出来, 她平时说话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 这会儿语气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轻声细语中带着无尽的缠绵甜蜜。
我无意偷听她和别人说话,一脚蹬上了酒楼栏杆, 对上官飞燕道:“天都晚了, 怎么还……”
话音未落,奇形怪状的人里一个双手齐断, 脸面缺失大半的人就低喝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他一只手上套着个铁钩, 一只手上挂着个铁球, 又可怜又丑,让人一看就很想给他点钱,但这会儿却凶神恶煞到可憎的地步。
我还没准备出手,上官飞燕也惊呼一声, 叫道:“不能让她跑了, 杀了她!”
于是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也朝着我袭来。
上官飞燕的武功非常低, 但她竟然也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细如牛毛的毒针朝我射来,我前有人堵路,后有暗器袭击,虽然不明所以, 但还是罡气外放,击落了毒针,离我最近的那个丑八怪躲避不及,被罡气反弹的毒针击中,顿时倒地奄奄一息。
丑八怪倒地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显然顿了顿,但两个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就挡在了我的身前,其中一个人对还不明情况的上官飞燕大声地道:“飞燕,你快走!”
上官飞燕这下再不犹豫,拍碎了窗户准备遁逃,我准备留出活口,没有杀掉另外两个人的打算,于是脚步一踏,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上官飞燕揪了回来,一指头点在她的麻穴上。
另外两个人不动了,而地上的人到了这会儿,竟就咽了气。
我很是奇怪地晃了晃上官飞燕,问她,“你随身带着这么一大把毒针,不怕戳到自己身上?”
上官飞燕眼珠飞快转动,刚要开口,我已经不打算听了,看向已经不敢轻举妄动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肯为了她去死?”
其中一个剑客果断地说道:“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换飞燕的命。”
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大胡子犹豫了一下,也道:“一定要杀,杀我。”
我一点都不感动。
我把上官飞燕连同她的两个爱慕者废了武功,和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起,送到官府。
官府让我这几天不要离开杭州,如果有别的事情,会要求我上堂作证,我留了地址,是花满楼的那间小楼。
出乎意料的是,杭州府衙的大捕头竟也认识花满楼,笑得比先前更加真诚了,“花七公子为人义气,我们这里有不少案子都是他和一位姓陆的大侠一起破获的,我们跟花七公子很熟,姑娘放心回去吧。”
我点点头,踏着月色离开了杭州府衙。
夜晚的杭州带着春夜的迷离,晚风微凉,吹得人心情很是放松。
我在距离小楼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花满楼,明明是个小瞎子,手里却提着一盏灯,他耳朵微微地侧着,步子走得很是稳当,却还是能看出一点焦急的神态,我不由得有些愧疚,早知道他会担心到出来找,就不应该直接把上官飞燕送去官府,当时就该先回来一趟跟他说清楚的。
我连忙蹬蹬几步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