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说道:“听上去很寂寞。”
我忽然就笑了,对他说道:“花公子,我那儿还有个心意不明的小公子,一会儿我去找他问清楚,他要是愿意和我处一处呢,你就当今天没听过我这话,要是我理解错了,他其实并不喜欢我,我想问问你,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求你?”
花满楼怔了一下,随即也跟着我一起笑了,他说道:“好啊。”
我有一点高兴。
我到家的时候刚刚过了中午,何厨子没有让我吃剩菜,而是重新开火做了几个菜,等菜的时间里,我问红红翠翠,“那个李堂公子这些天来过没有?”
翠翠还在努力思考的时候,红红已经不假思索地说道:“来过,来了好几次呢,我告诉他小姐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他还很不放心,又问小姐去哪儿了,还说等小姐回来了,一定要去福康侯府通知他呢。”
我点了点头,对红红说道:“那你就去吧,让他一会儿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想问他。”
红红连忙去了。
我本以为红红去这一趟会很快带着高棠回来,结果红红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委屈地红着眼睛。
我惊讶地问她怎么回事。
红红生气地说道:“我一开始让他们去通报,但是门房说没有叫李堂的公子,我就准备回来了,结果又遇到一个什么三公子的,他问了情况说让我等等,又去叫了一个四公子,两个人就进去了,过了好久才有个姐姐来说,堂公子晚上过来。”
红红很是不平地说道:“知道他们家高门大户,但也没有这么摆架子的呀!我一个丫鬟也就算了,小姐这么好的脾气,要是嫁过去……”
我很是莫名地摸了摸鼻子,不知红红从哪里得出我好脾气的结论。
我安慰了红红几句,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
门房说没有叫李堂的公子,很有可能李堂是个假名字,毕竟高棠才是他当时脱口说出的名字,但高棠提起福康侯府时的亲近语气又做不了假,我推测他大概是那种身份有点问题的外室子一类,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官宦勋贵子弟的浮躁气质,且对那个皇帝表哥十分尊崇。
我对高棠的身份不是很在意,毕竟我看重的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高棠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上门,穿的是一身鹅黄衣衫配柳叶青腰带,靴子和袖口也都配了柳叶青的绣纹,脸颊微微发红,还泛着热气,双眼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湿润明亮。
他一看到我就笑了起来,“戚姑娘!”
我抬抬手让红红翠翠都出去,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才道:“坐。”
高棠不明所以,但还是坐了下来。
我点点头,一点都没有废话,对他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明确告诉我,你对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然后再也不要上门,二……”
我话还没说完,高棠很是惊讶委屈地站起身,说道:“我不同意!”
我瞥他一眼,继续说道:“二是你现在承认,你喜欢我,想跟我继续相处,我不管你口是心非还是别的什么,我很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总提什么选秀的事情,我也不会进宫选秀,惹人笑话。”
高棠一时之间像是怔住了,不多时,面部表情回笼,呈现出一种……悲喜交加的状态,他走到我的面前,有些踌躇。
我眨了眨眼睛,告诉他,“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高棠呐呐地说道:“我、我喜欢你,可是……你真的觉得选秀是一件惹人笑话的事情吗?”
我莫名觉得他这话问得有点怪异,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为了一个男人,和一群秀女扎堆站着等人来选,和头上插根草标自卖自身有什么区别?”
高棠的声音更低了,头也跟着低了下来,他小声地说道:“可是本朝的皇后都是这么选的。”
我敲了一下他的脑壳,问他,“我不管皇后怎么选,我问你的心意。”
高棠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喜欢你,我想要你,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我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
我满意了。
我忽然起身,把脸红红的少年一把抱进……抱不了,他比我高一截。
我眼神阴鸷地抬起脑袋,看着他的下巴。
脸红红的少年伸出手,慢慢地把我抱进怀里。
第49章 卿本佳人(8)
高棠一直留到天黑才走。
我这段新的感情很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意思, 毕竟只是喜欢一个人, 对我来说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高棠大约是今天刺激太过, 也没有对我的想法提出异议。
总体来说, 我很满意。
我也曾经思考过为什么我每到一个世界, 身边总要有个人陪着,结论很多,但归根究底只是寂寞, 朋友无法填补我的寂寞,在无数个安静到冰冷的夜晚,我睁开眼睛的时候, 如果没有一个温热的胸膛, 我会感到一种发疯般的恐惧。
普通人恐惧未知,恐惧死亡, 而我恐惧的是寂寞。
之所以是高棠,很有可能是他身上单纯热烈的少年气息感染了我, 他实在年轻得过分,一眼望去, 便和死别是个不相关的词。
隔天高棠没有来, 反倒是陆小凤找到了我, 他说他预备离开京城了, 最近又有一桩麻烦的事情找到了他。
我仍然问他,“报官了吗?”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道:“戚姑娘啊, 总有一些事情是官府解决不了,而我可以做到的吧?”
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竟然是那个刚刚办完金鹏王朝的案子,还没来得及回京述职的金九龄遇到的麻烦事,他先前就和陆小凤提过,没想到就这么个办案的时间,临近塞北的地方又发生了一起同类型案件。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名为绣花大盗的盗匪,据说是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男人,每次抢劫前都要坐在人家的必经之路上绣花,绣得还挺好,而且喜欢扎瞎受害者的眼睛。
我有些古怪地说道:“胡子把脸都挡住了,你怎么知道绣花大盗一定是个男人?”
陆小凤点点头,“这也是我怀疑的地方,而且他的绣作……”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了,“好了,让我打人杀人容易,跟我谈案子实在是难为我了,你去查案吧,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说,我收你一半报酬。”
陆小凤苦笑着走了。
我觉得他一点都不为难,他明明就很喜欢这些事情。
又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上官雪儿的事情在一个月后解决,由于花满楼的陈情,加上小姑娘确实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她被判吃半年牢饭,然后就可以释放,据说花满楼已经为她找好了愿意收养她的人家,还是富商,一出狱就可以认爹娘。
相比之下,上官飞燕要可怜得多,她在刑部的时候就已经扛不住审讯招认了杀死大金鹏王真正的后人丹凤公主的事实,她手里还有一些别的人命,加起来也有十来条,按照大宁的律法,斩首都是轻的,后来到了诏狱更是被严刑拷打,锦衣卫对于江湖人是很警惕的,进去就得勾断琵琶骨废武功,因为上官飞燕练过不需内力的针法,又被额外挑了手筋,其他的刑罚花郎中没有多说,但我也能猜到一些。
高棠大约是有做锦衣卫的朋友,偶然听我提了一句,就兴奋地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我这才知道诏狱诏狱,是皇帝下诏才能下的狱,关的全是犯了大罪的高官显贵,之前的先帝贵妃齐家满门在还没有判决的时候,就是被关在诏狱里,也是因为这个,花郎中才会以为他的朋友在劫难逃。
进了诏狱的人通常是不会被放出来的,运气好的可以很快死在锦衣卫的手下,运气不好的就得被关到死,而一般案子过去之后,锦衣卫不会再额外折腾人,但诏狱是个黑狱,常年不见阳光,没有声音,潮湿而封闭,一天只有一餐,蛇虫鼠蚁横行,夏天会热死人,冬天会冻死人,真正意义上的热死冻死,大部分的犯人都活不了几年。
之所以说上官飞燕可怜,是因为诏狱里的犯人大部分是因为通敌叛国,欺君之罪,大型贪污等等罪行进去的,像她这样只是杀了几个人的罪,基本上到刑部已经顶天,她只是托了青衣楼的福,才有幸在诏狱里度过余生。
高棠的重点不在诏狱,而是齐贵妃一家。
他一边偷瞧我的表情,一边说道:“齐贵妃当初在闺阁时为了救落水的先帝受寒,导致不能生育,先帝因此爱重齐贵妃,纵容她在宫里横行无忌,害死许多宫妃皇子,天子是当初皇后向先帝下药所生,整整十六年,中宫成冷宫……天子和先帝之间并无父子之情,齐家又实在犯了重罪,所以天子才下手狠了些。”
我感到奇怪,“你为什么总向着皇帝说话?”
高棠呐呐地说道:“我是怕你误会……”
我更奇怪了,“误会什么?误会皇帝不够英明?齐家的事情明明做得够好了,既惩处了犯事之人,又没有牵连无辜,一定要说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话,皇帝登基两年,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办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