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面对他的是玛丽苏,恐怕此刻心中又会多出另一端描写:“……他举手投足令人难以想象的优雅,外形绝美无瑕,行走时如同漂浮在空中……一头铂金的头发长及肩部,皮肤呈现半透明的白色,亦真亦幻。他鲜红色的瞳孔镶嵌在那张如大理石般的深刻脸庞上,隐隐透出血色,整个人背光而立,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压迫感,令人既为之心生恐慌,又不可抑制地想要顶礼膜拜……”
哎哎哎差不多就行了。知道他好看可以了吧,说话的方式就不能简单点再简单点吗,比如:“拥有杰米·坎贝尔·鲍尔般的俊美脸庞”?
简看凯厄斯这幅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盯着她的模样,就大概能够猜到他的来意。她倒是真的不怎么担心对方会出手加害自己:虽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都会有所下降,但也不至于蠢到在这种政-治敏感时刻动手,她才刚开完审判会,如果一旦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嫌疑人简直不要太好猜。沃尔图里虽然向来□□蛮横不讲理,但也是出了名的好面子,从不做“不利于种族生存和皇室威严”的“龌龊事”。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凯厄斯即便厌恶透了她也不会选择在现在下手。
这样一想,简就更心安理得了,她甚至在对方充满压迫力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一杯白开水,一杯色泽金红鲜亮的花茶,玫瑰花瓣在水中尽情舒展着身体,缓缓绽放,优雅至极。她将那杯花茶放到了凯厄斯身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白开水,做了个“请”的手势。
凯厄斯傲慢地瞥了一眼,非常不屑一顾,人类这些精致的猪猪女孩才会有的生活情趣在他看来都是多此一举的矫情。不过还没等他继续摆好姿态,简就好奇地歪了歪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是不敢喝,怕我在里面下毒吗,凯厄斯阁下?”
凯厄斯当然是不会惧怕她这些小手段的,对人类而言的致命毒-素对吸血鬼来说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大部分完全无害。况且在她进门到现在为止他虽然从不投以正眼,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确信她是没机会做些小动作的。但心高气傲的沃尔图里三巨头还是无法忍受来自人类的冷嘲热讽,他冷漠地扯了扯嘴角,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拿起花茶仰头就一饮而尽。
“……”
一杯下肚,凯厄斯顿时脸色发青。他嘭的一声捏碎陶瓷茶杯,脸色阴冷至极,尖牙在红唇里若隐若现,蓬勃的怒意在他的眼底如风暴缓缓聚集,他柔滑的声音里暗藏杀意,轻声开口,“你在茶里,下了毒?你想要谋杀我?”
——瞧,连一个吸血鬼都能感受到这玫瑰花茶的强大效力,她的味觉果然是正常的。
简放下茶杯,一脸初出茅庐的无畏,“谋杀你需要下-毒这么复杂吗?这手段可太低级了,凯厄斯先生。”
吸血鬼眯起了眼,“你说什么?”
简耸了耸肩,“如果是我,我才不会选择这种方法,风险太大,而且失败几率极高——相对而言,我更喜欢稳妥一点的手段,比如:干掉目标人物的家人,或者伴侣,自然就能重创他……”
凯厄斯瞳孔一缩,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隐藏信息,而且不得不说,令他罕见地感受到了掣肘。
家人……或者伴侣?他所谓的“家人”可没一个比他简单的,唯一的突破口只有格洛丽亚,而她毫无疑问知晓格洛丽亚的存在,大概也明白了那个女人对于他的重要意义。
凯厄斯觉得尖牙发痒,他忍住浑身躁动的杀意,血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可怕的威压毫无隐藏地笼罩了整个房间。明明开着灯,屋内却像是天黑了一样变得昏暗下去,空气紧绷到令人窒息,一片死寂。
简抬头看了看头顶开始滋滋作响的吊灯,考虑到之后会产生的大笔维修费用,她思索片刻。
“这可是格洛丽亚亲手烹煮的花茶,不好喝吗,凯厄斯?”
一句话成功让准备发大招的吸血鬼安静下去,他诧异了片刻,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水渍和蔫下去的玫瑰花,沉默几秒。
“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人类,”他的目光冷漠无情,宛如看待牲畜,“只要沃尔图里想要,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不管是他动心的女人,还是一个猎人的命。
简侧头想了想,发现事实还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深以为然地附和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像我和你这样的‘正义之士’做事一向都喜欢名正言顺,师出无名这样的坏事我们可不干。”
凯厄斯皱了皱眉,没弄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所以对于赠礼这件事情,我们这种恪守礼节之人向来不会违背规则,你说,凯厄斯先生,我该怎么回礼来自格洛丽亚的善意才好呢?你认为她会更喜欢热腾腾的金币呢,还是一幅精美罕见的画?”
凯厄斯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画。”
简点头,“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凯厄斯顿时回过神来,眉头紧皱。他发现自简进入公寓后,自己一直都在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他所认为的威逼胁迫对她来说几乎毫无力度,细细一想发觉他会受如此屈辱的原因只有一个:格洛莉亚。这让凯厄斯情不自禁地开始质疑起格洛莉亚对他的重要性:难道以后只要有人发觉了格洛莉亚的存在,他就必须为之忍让,退步,改变自己的决定吗?难道曾经完美无缺的自己,今后会让一个人类女人成为他的致命弱点吗?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残忍,面对千万狼人大军面不改色愈战愈勇的吸血鬼战士吗?一个人类,一个女人,值得他这样牺牲尊严,处处忍耐吗?
简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适度开口打断陷入沉思的凯厄斯,“很晚了,凯厄斯先生,我想这个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你的名声可不太好……还是说您看上寒舍想要在此留宿一晚?只要开口,我马上就出去为您腾出房间来——”
她这句话可把凯厄斯恶心坏了,吸血鬼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从十一楼的露天阳台上跳了下去。
简连忙探出头去看。
虽然说这番姿态帅是很帅,节目效果和拉风程度满分,但考虑到这个世界几乎不存在的重力加速度原理,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楼下的水泥地顿时被踩出了一个大坑,地面碎裂,灰尘迸溅,惊得附近散步的居民连忙赶过来围观。
凯厄斯一看事情不对,连这个哔都来不及装了,立刻戴上兜帽急匆匆就离开了这里,留下逐渐聚拢过来指指点点的吃瓜群众和不远处急速呼啸而来的警笛,为他此次的暗访之旅画下完美句号。
简撑着脸颊望着凯厄斯一秒五步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马路尽头,面对着热闹如白昼的夜晚,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真是无比美好的一天啊~】
……
……
“她有着群岛落叶松似的浓密秀发,
数百年的岁月做成的肉身,
见识过森林树海的静脉,自天空滴进回忆的绿色血液……
我残暴的爱无止歇地缠绕着我,直到它以利剑,以荆棘刺穿我,
在我心中开出一条焦灼的路
如果你的脚再次偏离,它会被砍断
如果你的手带你往另一条路,它会腐烂
如果你把我推离你的生活,你会死亡
即使还活着,你会一直如行尸,幻影
在地上走动,却无我为伴。”
“——凯厄斯清晰地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里。
他无法形容自己对格洛莉亚的情感,比爱情更浓烈,比狩猎的欲望更贪婪。他仿佛潜伏在树叶间静静等候的猛兽,以火,血,牙的一跃伸爪一击,撕裂胸膛,骨头和血管。想饮她的血,折断她的四肢,守望她的骨骼,骨灰,一动不动。直到被藤生植物所缠绕,窒息,成为血腥爱情的无情哨兵。
他对格洛莉亚的欲望何其可怕深重,何其混乱而醉迷,何其紧张而贪婪。如众吻之坟,墓中燃烧着绿色火焰。
自那一次分别之后,碍于家族原因,他无法再次靠近她,用自己坚硬的双手拥抱她,在她耳边喃喃述说着占有的爱意,近乎卑微地祈求她选择永生,和自己永世为伴。可她是那样的美丽,纯洁,无瑕,高傲……该死的高傲!她享受着人类蝼蚁般短暂无望的人生,拒绝了黑夜的永恒降临,坦坦荡荡地活在阳光之下,即便不能与他相守,依然心甘情愿。她爱着自己——凯厄斯清晰地知晓这一点,可这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格洛莉亚更多,更专注的爱,让她的世界从此只有他一人,而不是那些迟早会凋零枯萎的花——
他想要初拥格洛莉亚,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重生之后会何其美丽,惊艳,震撼人心。但不是现在,凯厄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就如同得寸进尺的小偷那样,于暗处悄无声息地窥视着她,以贪婪,热烈,充满了狩猎欲望的眼神,攫取她身周的空气,感受同一片天空下她的气息——”
……
↑皆为凯厄斯真实的内心活动。这种血腥,浪漫又唯美的描述持续了半个多月之久,直到一个不速之客骤然闯入他的视野,他心里的长篇大论顿时戛然而止,紧接着画风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