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指的自然是贾敏了:贾敏是贾宝玉的亲姑母,贾宝玉闹出这样的事情,贾敏应该要比贾孜更加的难堪,也更加的愤怒才是。若是那些世家夫人们真的当着贾孜与贾敏的面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最应该生气的也应该是贾敏才对,贾孜这个已经快出了五服、甚至已经不承认贾宝玉金陵贾氏身份的姑姑哪至于被气成这样啊?
“别跟我提那个死崽子,”提到贾宝玉,贾孜更加的生气了:“他的事跟我没关系。哼,你别说他只是跟个丫环不清不楚的,就是他不穿衣服去皇宫前面的大街上跑一圈,我都不管。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我才不管那个闲事呢。别忘了,我大哥已经把他们一家子给逐出贾氏一族了,他们家的破事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正如贾敏所预料的一样,贾宝玉和白金钏的事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而且还传得极为的难听,甚至可以说是恶心:有人说是白金钏是狐狸精转世,媚惑了贾宝玉;有的人说是贾宝玉倚仗权势强迫了白金钏;有的人说白金钏和贾宝玉彼此深爱却受到了贾政以及王夫人无情的阻挠;甚至还有的人说白金钏与贾政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毕竟,她是王夫人的贴身丫环,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意味着她是贾政的女人,而且是没名没分的侍婢,然而,白金钏不甘心当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婢,于是勾·引了贾宝玉。至于白金钏投井自尽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但最多的说法还是她已经怀了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却不知道应该叫贾宝玉父亲还是叫贾宝玉哥哥,所以才羞愧自尽……
整个京城,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之徒,大家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就连今天在承恩公府赴宴时,那些向来朝中大事不离口以示自己清正贤能形象的朝廷大员们也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看着自己那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同僚们满脸猥琐的笑容,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贾宝玉和白金钏是如何在王夫人的床上翻云覆雨的事,林海的心里实在是又好笑又好气。
好笑的是他的这些同僚们平时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是私下里却红光满面的八卦着这样的事,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亲眼见到了贾宝玉与白金钏鬼混的场面一般,甚至连他们两个被王夫人撞破后那惊慌失措的表情都看见了,还真是……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新皇知道了他们这么闲,再给他们加一些他们根本完不成的工作吗?更何况,卫诚可就在那里坐着呢,他们这么堂而皇之的谈论贾宝玉,就不觉得尴尬?
好气的是贾家好歹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贾宝玉又是被寄予了厚望的晚辈,肯定从启蒙开始就受到了精心的栽培的。就算他不喜欢那些经济仕途之类的文章,又总喜欢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可基本的礼义廉耻总应该有吧。怎么能在自己母亲的房间做出那样荒淫无耻的事,还闹得满城风雨的,真的是丢尽了祖宗八代的脸。
素来一本正经的朝中大臣们都这样近乎光明正大的谈论此事了,林海完全可以想象内院的那些向来就喜欢八卦这些辛秘的贵妇们会如何议论这件事。因此,看到贾孜怒不可遏的样子,林海马上就联想到了外院的那些完全不担心被人听到的窃窃私语,进而以为是那些内院的贵妇们说了难听的话,从而惹怒了贾孜。
只不过,林海倒是没想到,贾孜如此的生气,似乎与贾宝玉无关。毕竟,贾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无论贾宝玉又做了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她不会感到气愤,更不会觉得难堪。
然而,贾孜表明态度的一句话却令林海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贾宝玉赤裸着身子在大街上奔跑的一幕。想到那尴尬的场面,林海连忙掩唇咳了两声:“他要是真那样的话,就应该被关进疯人院了。”
“他早就应该被关进去了。”贾孜撇撇嘴,一脸嫌弃的道:“你不觉得他疯疯癫癫的,本来就不像个正常人吗?哼,享受着祖宗出生入死带给他的富贵生活,可却口口声声的什么国贼禄蠹,一口一个沽名钓誉、匹夫之勇。他有什么资格去鄙视别人?有本事他去赚银子养家啊,有本事他凭自己的双手给父母、给荣国府的里里外外挣来富足平安的生活啊?要我说,他那样的人,关进疯人院也是浪费粮食,就应该毒哑了,打残了,找个角落一扔,任由他自生自灭去。”
受到父亲贾代化的影响,贾孜的心里是赞同“文死谏、武死战”之说的。因此,贾宝玉言语之间对文臣武将的轻视与不屑,自然令贾孜极为的不耻与痛恨。这也就意味着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贾孜就极其的看不上贾宝玉,更别提后来贾宝玉还闹出了那么多的笑话了。
林海想起之前林昡跟他告状说贾宝玉曾经厚颜无耻的想要给林黛玉起字的事,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心:“对了,阿孜,你也注意一下,别让贾宝玉那种人和咱们的玉儿扯上关系。你知道的,那府里的人向来自以为是惯了。”
“你想说的是无耻吧?”贾孜看了林海一眼,一副心领神会的笑容:“放心吧,金玉良缘啊,有玉的必须要用有金的来配:贾宝玉早就被牢牢的绑在有金的薛宝钗的身上了,哪那么容易脱身啊?再说了,他想攀上玉儿,也得有那个机会。你没见玉儿一直躲他跟躲瘟神似的吗?”
贾孜明白林海的意思:贾宝玉之前就一直缠着林黛玉,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声名更加狼籍,前途未来一片暗淡。难保贾母不会狗急跳墙,企图将贾宝玉与林黛玉联系在一起,以令贾宝玉摆脱现在这样的境地。
不过,当初金玉良缘的事也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而且荣国府的人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薛宝钗又一直住在荣国府里。因此,现在贾宝玉想甩掉薛宝钗可没那么容易:别说王夫人一直想让贾宝玉娶了薛宝钗从而使荣国府的管家权一直握在自己的手里,就是薛姨妈和薛蟠也根本不可能同意——当初贾家修建省亲别墅,大部分可都是薛家出的;现在贾家想要卸磨杀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不是王夫人和贾政默许了贾宝玉和薛宝钗的事,薛家是傻了才会拿出那么多的银子来给贾家撑场面呢?
更何况,就算贾宝玉侥幸的摆脱了薛宝钗,可还有一个揣着金麒麟的史湘云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呢:她怎么可能舍得她的“爱哥哥”呢?
只不过,林海说的倒也是一个问题,她还真的得做好准备:毕竟,以贾母对贾宝玉的宠爱程度,有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呢?算了,大不了让贾宝玉直接消失就好了。
“玉儿向来不需要我们操心的。”听到贾孜提起林黛玉一直都躲着贾宝玉的事,林海笑着点了点头:“可是,难保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毕竟,以林黛玉的出身与背景,无疑会是很多贵族世家当家主母的合适人选。因此,林海真的很担心贾母和王夫人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从而企图将贾宝玉塞进林家来,利用他和贾孜来帮忙贾宝玉摆脱现在这种困境,给贾宝玉铺平青云之路。
贾孜突然伸手掐了林海腰间的软肉一把,气呼呼的道:“你还说呢?你的女儿已经被人盯上了。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竟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抽死他我。”说着,贾孜的手也落在了自己腰间的鞭子上,一副如果那个敢打林黛玉主意的人在眼前,她就活活的将对方抽死的模样。
“什么?”林海被贾孜的话吓了一跳,接着便同仇敌忾的说道:“谁?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连玉儿的主意都敢打?”在林海看来,林黛玉是最优秀的,没有人能够配得上她。更何况,林黛玉的年纪还小呢,现在考虑亲事真是太早了。
看着林海那满脸愤怒的样子,贾孜顿时产生一种找到“战友”的感觉,连忙拉着林海的手,抱怨的道:“还不是北静太妃那个老女人。她竟然想让玉儿嫁给水溶那小子?哼,她做梦去吧。”
想到之前在承恩公府的时候,北静太妃先是满脸得意的夸着北静王水溶英俊潇洒、孝顺精干,后来又问起了林黛玉的事,说着什么两个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之类的话,贾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除了一个空头王爷的名号,水溶有哪一方面能配得上林黛玉?更别提水溶还是贾宝玉的朋友——贾宝玉的朋友,水溶又能孝顺到哪里去,精干到哪里去?
“痴心妄想。”林海也是一副牙根痒痒的模样:“水溶那小子想娶玉儿,真是痴人说梦。”
其实,若水溶没有打林黛玉的主意,林海可能还会觉得水溶虽然年纪不大,倒也可以算得上是贵勋世家年轻一辈里的出众人物:毕竟,以四王八公为代表贵勋世家已经渐渐的没落了,除了贾孜以赫赫军功保住了宁国府的牌子外,其他家族的爵位基本快要到头,可水溶却硬是保住了自己头上那北静王的招牌,自然比贾宝玉等人强太多了。
当然,如果贾孜知道了林海的想法,一定会告诉林海,那不是水溶的本事,而是北静太妃的能耐。
可是现在水溶竟然打上了林黛玉的主意,林海再想起水溶就怎么都不顺眼了:长相一般,比起林晖、林昡、卫若兰等人差得远了;文采武艺无一出众,只是靠着祖宗的荫蔽才成为了北静王,有什么可骄傲的;年纪一把了,还一事无成,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比贾宝玉又能高级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