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天实在冻坏了,直到神诞之日,黛西都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这一天天还没亮,城堡里就已经开始忙碌了。
特拉维斯穿着月白色的礼服,在离开城堡之前,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仪表。他头上的纯金皇冠分量不轻,将一头蓬松柔软的金发压趴下去,据夏洛特公主透露,皇帝陛下不止一次嫌弃皇冠太重。
皇后跟随在皇帝身边,这位常年穿着复杂的宫廷礼服的贵妇中的贵妇,终于换下了她那一身累赘的装扮。她今天的礼服是一条以白色为主、浅黄色为辅的长裙,只比神殿那些穿着朴素的女祭司们稍稍精致一点。
黛西站在队列最后——她这一年出风头再多,职位也仍是实习而已。跟随皇帝陛下进入神殿祈福的只会有少数人,黛西这样的只能站在神殿外吹着冷风撑场面。
最叫人害怕的是,她吹冷风时,穿着的制服是应规定要求换上的春装。
在到神殿之前,黛西就已经冻得打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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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殿门口列队时,黛西站得笔直,一动也不动。她还在魔法学院的时候,书本上常常会描写到:神诞之日那一天,爱德华兹城堡荣誉的守护者们,都会在神殿前挺拔如雕塑。
黛西绝望地想,哪里是站得像雕塑,明明就是冰块。
他们在门口站了快要两个小时,皇帝陛下进了神殿一小时,竟然还有人在朝这边赶。黛西听着那由远而近、没有丝毫慌乱的脚步声,彻底震惊了。到底是多么有勇气的人,才敢在这种场合气定神闲地迟到?
黛西用余光看过去。
她努力维持的肃穆表情彻底崩塌了。
清手捧着一枝纯白的百合花走过红毯,他的衣服上似乎是缀有铃铛,他行走过的地方,都伴随着一阵灵动悦耳的声响。他披着一件洁白的斗篷,袍脚处滚着银色云纹,在这个不允许皇冠之外的饰品存在的庄重场合里,他用来固定斗篷的竟然是银链。
清察觉到了黛西的视线,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走他的路了。
“……”黛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银发男人的左半张脸上画着银色的花纹,那与他本人一样清冷的色调,让他显得愈发难以接近。但在显得疏离的同时,这张脸也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干净。
这是黛西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
他清圣、冷冽,就如同冬日洁白的雪,不可沾染、也不能触碰。天地间所有的事物,在他面前都要逊色。
黛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在相貌上向一个男人认败了。
不,重点不是这个。
这场景从未出现在教科书上,所以,生长于神殿的黛西算是在这方面偷跑了。她那位总在说大话的养父大祭司不止一次地说过,在这个帝国中,最尊贵的既不是金色也不是白色。
作者有话要说: QAQ因为是临时决定没有通知到位,从下一章开始本文要入V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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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黑色协会8
直到皇宫的晚宴开始,黛西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没有参加晚宴的资格, 只能守在皇宫宴厅以外的地方。她今天起的太早, 非常需要一个稍稍舒适些的地方用以偷懒,也就是皇宫庭院里一到冬季就光秃秃的树干上。
黛西睁着眼睛,半梦半醒的眼神中隐约透露着一丝绝望。她觉得自己有病, 而且还病的不轻。从早上到现在, 她满脑子都是清的脸, 哪怕闭上眼睛试图去想别的事情, 也会在下一分钟就拐到他身上去。
不过患上这种怪病的不止她一个,想必当时在神殿的人,谁也不会忘记清的出场方式。在皇宫内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早上手执百合花走过红毯的、整个爱德华兹城堡最神秘的那位。
“他到底是有什么来头,才能比皇帝陛下都高调啊?”
“你不知道吗?在迦南主城的时候,他是当众摆出了和圣城的关系的。”
“从圣城来的使者吗?不过往年的神诞之日也没见他出现过,好像根本不把神诞之日放在眼里一样。”
躺在树上的黛西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呵, 圣城使者。
她之前还有在想, 清到底是如何掩饰他的身份的。他一直都很神秘,人们会因为他在克里迪亚斯帝国享有的特权而不停地揣测他的身份, 比如皇帝陛下被美貌折服……咳,最普遍的说法还是和圣城有关。
清从来不掩饰,但也从不解释。人们给他安上了什么样的身份,他就是什么身份——在迦南主城一事发生后,最合理的解释也就是圣城使者了。
“他长得真好看啊。如果我能参加晚宴的话, 一定会邀请他跳舞吧。”
黛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瞅了瞅,想知道说这话的人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就凭清那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接近”和“接近了也会拒绝你”的冷漠气场,谁也不会敢想象他在舞池迈开脚步的样子的。
不过前面那句没什么问题——确实好看。
今天的闹剧似乎还未结束。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来一句“那边的天空怎么是红色的”,庭院里逐渐响起了惊呼声。不过片刻,长长的哨声响起,皇宫的巡逻队迅速整合归位,进入戒严状态。
黛西从树上跳下来,稳当地落地。
蒂娜是从晚宴厅里跑出来的,作为贵族小姐,她应该是穿着晚礼服在宴厅里与人交谈才对。但她此时套着一条长裤,裙摆被她揪起来盘在背后——如果不是哨声吹得不够急,她也许会直接把影响灵活性的裙摆烧光掉。
“看方向应该是法雅十字广场那边,消息还没传递到这里,不知道失火的具体场所。”黛西简单地介绍了情况,“等大家集合,还是我们先走?”
蒂娜对宫廷的效率表现出了十足的嫌弃:“等到集合起来,火都已经被扑灭了。”
黛西指着挡在她们最便捷的“道路”上的围墙,提议道:“好吧,翻墙的话也许会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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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她们翻了墙,借助魔法在别人家的屋顶上踩过去,以直线路径冲在了最前面,火也还是在她们赶到之前就熄灭了。
巡逻队的人在白纸上画下现场遗留的痕迹,对火灾现场做了记录。
“在外围商户着火之后,搭在广场中心的观景台发生了爆炸。”巡逻队队员指着不远处焦黑的商铺说,“有三家商户被火烧到了,还有第四家,在火势蔓延后,在二楼轮班休息的店员选择了不理智的跳楼逃生方式。”
黛西叹了口气,心想,怎么又是爆炸。
从稍近一些的爱德华兹城堡赶来的治疗师们已经到了,他们提着药箱,有序地接手了民间治疗师的工作。
“在观景台下,留下了这样一封信。”队员从一沓记录现场的画纸中抽出了夹在里面的土黄色信封,很奇怪的是,观景台发生了爆炸,这封信竟然完好无损。
黛西看着信封上的简笔画兔子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惯用爆炸手法的是柯蒂斯领导的魔女教,在迦南时十天之内先炸了西城墙,又炸了违规开采的矿洞,堪称爆炸专家。但写信时会留下兔子头的,想来想去都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兔子先生。
“信的内容呢?”
队员从信封里取出纸,敞开给黛西看:“只有一句话‘您喜欢在下的惊喜吗’。”
黛西看着熟悉的笔迹,心想:这位兔子先生果然有够缠人。
从黛西进入爱德华兹城堡成为实习宫廷魔法师开始,和她打交道多、让她数次受伤的一直都是魔女教。原本她觉得魔女教里的这群同类们真是烦透了,不过从莫名其妙收到了来自“兔子先生”的信开始,魔女教就显得可爱多了。
火车袭击,杀人拔牙,死亡诅咒……
他阴险狠毒,行踪不明,会使用非常厉害的黑魔法。如果特拉维斯知晓这位兔头先生的存在,一定会把他视为比魔女更大的威胁。
就连这神圣的节日,所有人都在向天神祈福,向庇佑人类的天神表达谢意的日子里。兔子先生也要想方设法给人添堵,就好像在美味的鸡腿里藏钢针,让人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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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火灾引起的喧闹渐渐止歇。
特拉维斯拍了拍手,欢快的音乐声再次响起,让所有人继续宴会。
但氛围还没有恢复,晚宴厅的大门就被推开,骑士长进门后直奔特拉维斯。骑士长头上冒着汗,他在皇帝面前单膝跪地,但踌躇了片刻,骑士长认为还是不要当众说出来好些。于是他又站起来,压低了声音。
“陛下,刚刚有个宫廷魔法师翻墙想尽快去救火,重心不稳,头朝下落地了。”
特拉维斯沉默了片刻,丢下正在与他交谈的人,朝着门的方向走过去了。
他一边朝和火场同一方向的围墙赶,一边盘问情况:“还有救吗?”
“已经没有呼吸了,事情结束后会通知他的家人。”骑士长镇定地回答,“陛下,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在下还是希望您能看一眼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