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树丛,借由很好的保护色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阿克顿毒蛇“嗖”地一下蹿出来,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黛西的反应也足够快,她反手抽出魔杖,在毒蛇头顶狠狠地敲了一下,面对着阿克顿毒蛇恼怒之下再次张开的大嘴,黛西拉过一截枯枝卡住了它的毒牙。
她的左手隔着护腕被咬伤了,如果要开创后以草药敷上伤口来解毒的话,这可真是件麻烦事——她的印记就在左腕上。
清拿着个麻袋过来,手法娴熟地把毒蛇套了。他把那位一定也被毒蛇咬过的昏迷不醒的路人拖出来,试了试鼻息,确定人还活着之后,就皱着眉扭头看向黛西。
十四岁恰恰是个很让人恼怒的年龄。说她是个孩子,她却有着和孩子不同的成熟心思。若是说她是个大人,但她又听不进别人的话,我行我素得很厉害。黛西有小聪明,在稳妥之余也有着躁进的心思,正义感上头的时候,从来不多留出几秒钟思考的时间。
她做了件蠢事,没有观察树丛周围的爬痕,也没有先拉住路人的腿先把人拉出来,而是直接扒开了树丛。
清抓起一把驱蛇的药粉洒在周围。
黛西则是背过身去,摘下护腕,拿起匕首在两个微鼓的红色圆洞上划开了十字。她从衣兜里拿出手帕,在自己手臂上扎紧。好在阿克顿毒蛇在咬她之前已经咬伤过别人,毒液量不大,她可以服用简单的药物支撑,一路熬到迦南主城。
而这个倒霉的躺进树丛的路人,中毒就很严重了。她裸露的整条左臂皮肤青紫,再观察一下残破的衣衫,就连鞋子都只有一只,脚底的位置还磨破了洞,两只脚的足底都受伤磨出了血。她应该是体力不支倒下的,恰恰就被这条蛇咬了。
黛西用雪白的绷带把手腕缠好以后,仍然坐在地上,看着清给倒霉的路人应急处理:“我们没有治疗阿克顿蛇毒的草药诶,这位奶奶能活到进城吗?”
清纠正她:“你应该称她阿姨。”
“但她皮肤干枯,满脸都是褶皱,像是奶奶辈的人。”黛西无辜地说。
清无奈地看了看十四岁的小少女那张白嫩到似乎能掐出水的脸,放弃了教育她嘴下留德的打算。他只能撩了撩躺在地上这女人身上的破破碎碎的衣服,把细节展现在黛西眼前。
“在这种环境里,皮肤差是件很正常的事。看这衣服,应该是迦南主城旧馆里的人,也就是城主家的仆人。他家的女仆过了五十岁就会退休了,所以地上躺的这位,最多也就四十几岁。”
黛西点了点头:“城主家的女仆,在大沙漠上徒步行走累到昏厥,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肯定不会是正常现象。”清把人拖上了骆驼车,丝毫没有对待伤者该有的轻柔。他绕到前方摸了摸骆驼,征求黛西的意见。“车上的位置不够了,你想不想试着骑骆驼?”
黛西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感兴趣地走近了骆驼:“您教我的话,我会试一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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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迦南主城之前,黛西和清就遭遇了麻烦。
他们搭救的这个中年女人,也不知是凭借着什么样的顽强毅力从昏迷中醒来了。面容枯瘦的女人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确认了骆驼车行进的方向后,就突然发起了疯。
“放我下车,我不要回去!”
清在中年女人肩膀上轻轻一拍,就让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的神智似乎逐渐清醒,又好像更加疯狂了。“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带回这里?”
清全然没有要好好应付她的打算,他从来不愿意和脑子不够清醒的人说话。
黛西回过头来:“我们在路上捡到你,你被阿克曼毒蛇咬伤了。很抱歉我们没有能医治你的草药,必须带你到迦南主城。”
清不快地抬起头,她怎么又把“抱歉”挂在嘴上了?
“不,放我下去,我不能回去。”女人又一次积蓄了力量,扶着车沿起身,似乎想直接翻身跳下车去。
就骆驼奔跑的这个速度,这人现在跳下去一定会没命。黛西只好拉着绳子让骆驼停下,转过头来劝解。她可不能让她差点搭上命才救回来的人,就这么想不开跳车了。
“我不知道你和迦南拥有什么矛盾,但现在唯有到迦南主城去,你才能得到治疗。如果你担心回到迦南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可以在事情厘清之前保证你的安全。”黛西翻出了宫廷魔法师的徽章,在女人眼前出示。“我——”
清立刻打断了她:“黛西!”
而那连站起来都困难的中年女人,在看见这徽章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下子弹起来,一把抓住了黛西的手臂。她空闲的那只手朝腰间摸过去,却意外地摸了个空。
清转着手里未出鞘的短刀,翘着腿坐着。
“来路不明的人身上的危险物品,我当然要提前收缴。”
女人却是气急败坏了,她死死地掐住黛西的手臂,饱含怨气的声音尖利刺耳:“你们这些皇帝的走狗,跟你们的主子一样残忍,连她们最后的生存之地都要剥夺!该死的爱德华兹皇室,净养出这些阴险又恶毒的小人!”
黛西被掐得很疼,她扭着手臂想要挣脱。似乎是为了教训她随意暴露身份的蠢行为,清根本就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注意你的言辞。不要歪曲了事实,要说皇帝是我的走狗还勉勉强强,反过来说也太荒唐了。”
黛西都不知道自己该以哭还是笑的表情来面对这句话,她倒是有种“清终于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的奇妙感觉。
也不知道特拉维斯听见了他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情,大概会敢怒不敢言吧?不,也许连发怒都没有勇气。
清的话语总是显得莫名其妙。
女人被他显得很神经质的话语噎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这一阵静默让她的气势降低了许多,满肚子准备好的台词只能憋着,没办法以刚刚的架势一口气吐出来了。
“不过你可以继续。”清看了一眼黛西,“毕竟这个小姑娘确实是特拉维斯的走狗。”
哈?
黛西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清为什么要把话题推到她身上。
“但在这之前,也请你记住,是她跳下车救你的。并且在这途中,她的左手也被阿克顿毒蛇咬伤了。”清看了眼黛西被攥得伤口再次出血、白色绷带被有点发黑的血液浸透的左手臂。“伤害救命恩人的你,想必也称不上光明磊落。”
女人倒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愤怒地放开黛西的手臂,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们了。但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指着清。
“是你,是你。”女人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变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日不工作,会多码一点放进存稿箱里的!顺便周一因为破壳日,每天都在加班的地方竟然开恩要主动放我半天假(真的不敢相信,所以周一还是看情况吧OTZ)
第17章 迦南2
清的反应倒像是理所当然。
“我为什么要变老?”他抬起头,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白色狐狸面具半盖在脸上,遮挡炽热得过分的夕阳暖色的光芒。银白睫羽被染上一抹浅淡的金,若不是那透露着狡猾的狐狸面具,他此时应该彰显着神圣的气息。
他就好像会发光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将他捧在高处,在黑暗的人世里作为一盏明灯照耀前路。他说出的话再如何荒谬,人们也会不自觉地去信以为真。
“仔细一看,我似乎想起你是谁了。”清把短刀放在腿边的木板上,不缓不慢地揭露对方的身份。“埃莉诺·卡特,曾经是在爱德华兹城堡的女仆,过世的大公主的教母。”
黛西心中一惊。
她并不好奇清为什么知道皇室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清对很多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黛西是惊讶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如那个中年女人,也就是埃莉诺·卡特所说,清的外貌一直没有变化过。而埃莉诺如果真是那个倒霉公主的教母,那起码也得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得是什么人,才能十四年的时光打磨下不变老?
而先皇后是皇帝特拉维斯的挚爱,公主又是特拉维斯一直在怀念的宝贝女儿。那么,皇帝陛下又为什么要让一名女仆成为公主的教母?
清打断了她的神游:“黛西,别磨蹭,继续赶路。你不想要你的手臂了吗?”
黛西只好回过头,牵起缰绳让骆驼再次跑起来。
她其实想说左手截肢也没什么不好,没了印记,她就再也不会是魔女了。不过那朵花型印记也很神奇,不管用什么粉都盖不住它,幻术无法藏起它。黛西曾经也将左手腕上的肉剥掉过,但重新生长回的皮肉上仍然有着印记。
搞不好胳膊断掉了,这朵花就会跑到身上别的地方去了。万一长到了脸上,她总不能蒙面生活吧?
埃莉诺·卡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她却发现自己不能开口,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分毫。
清对着一脸惊慌的埃莉诺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又用口型说道:“埃莉诺·卡特,你暴露我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