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这种事，决定了便宜早不宜迟，何奈奈回公司取了车后，便直接把李秋月拉到了医院。
大夫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与大多数医生一样，淡定而漠然，一天看几百个病人，若都保持着热情，那大夫便不是常人，得比超人还超人。
轮到李秋月时，女大夫拿了病历卡，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俩谁看病？”
何奈奈把李秋月向前一推，李秋月道：“我。”
“哪里不舒服？”例行公事的开场白。
妇产科，难道治脚气？李秋月轻声道：“我好像怀孕了。”
大夫没说话，抬手取了几张单子，刷刷刷写得飞快，一会丢过来：“去检查。”说着，手上已经拿起下一个号来。
奈奈与李秋月都是习惯了医生这种淡漠与效率的，立刻二话不说去了检验室。
一轮检查下来，拿着各种+号的单子，二人回到大夫那边。
大夫看了看检验单：“嗯，是怀孕了，这孩子要还是不要？”
李秋月半晌没说话，大夫第一次抬起眼，目光带着淡淡的不耐与明白一切的通透，何奈奈忍不住道：“不要。”
大夫的目光转向何奈奈，带着冷意：“你是她什么人？”
李秋月这才从恍惚中惊醒，接口道：“她是我朋友，医生，这孩子。”她顿了顿，声音干涩：“我不打算要。”
大夫清冷的目光透着明了的轻淡，并没再问，低头开单子，开完单子，才道：“去做个B超。”
都不要了还要做什么B超？何奈奈不解，不过医院医生最大，不就是交钱么，敢进医院就早做好了被宰的准备。
一轮折腾下来，二人到下午才取到了B超单子，回到妇产科时，依旧是那大夫，比上午的脸色还差，已是面无表情。
接了李秋月递过去的单子，医生又问了一句：“决定不要了？”
“嗯。”李秋月这次回得很快。
大夫把B超单子搁在桌上，手指轻点那上面的诊断报告，又看了一遍，顺着医生的目光，何奈奈看着那几行字，胚胎发育正常，有胎心音。旁站边的黑白照片上，扇形的弧圈，她完全看不懂这种图片。
李秋月也看着那几行字，与何奈奈不一样，那几个平平常常，非常浅淡的几个字，却似利爪，钩得她心痛难当。
有心跳了，那是一条生命哪，鲜活的生命，却不得不在初始的时候，便被不负责任的母亲，扼杀了。
“决定了？”医生问，望着李秋月苍白的脸，语气却没有先前的冷冽。
用力咬着唇，松开时，暗紫色的齿印突兀地显现在苍白的唇上，李秋月抬起眼，眼底是一片深幽的暗淡：“决定了。”
医生不再说什么，很迅速地开了单子：“交费后去手术室等。”
李秋月接过单子，与何奈奈两人下楼交费，医院的病人一如既往的多，两人排了二十来分钟才到窗口，李秋月立在窗口，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收费员伸手等了一会没见有单子递上，不耐地用力敲着窗口玻璃：“喂，不交费就让。”
何奈奈赶紧赔着笑：“交。”一边捅李秋月，李秋月木立不动，何奈奈叹口气，从她手上拽下交费单，递进窗口交了钱，拖了李秋月出了人群。
一直把李秋月拖到收费大厅门外，何奈奈才压了声：“要不咱先回去吧，考虑好了再说。”
这女人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何奈奈不敢让她动手术，怕出意外。
已近盛夏，天热得很了，门厅里虽然没有太阳直照，但是人来人往，带来的暑气还是很浓的，何奈奈热得额头沁汗，挽了李秋月的手，却冷若冰霜。
“先回吧。”何奈奈道，拖着李秋月便要走。
李秋月顺着何奈奈走了二步，突然停下，用力抽回手，神情已从先前的迷惘到了决然。
“奈奈，上楼吧。”她说，声音清清淡淡，无力，却坚决。
何奈奈知道她决心已定，门厅人来人往，热气冲天，李秋月立在那边，清秀淡雅，一身孤寂，冷意如霜。这一情景深深凝在何奈奈的脑中，一生无忘。
奈何喜欢 第八十五章 取舍之间
手术终究是做掉了，李秋月进手术室20来分钟后，护士小姐便出来通知何奈奈可以去观察室陪李秋月了。
观察室是个六人大房间，李秋月在里面的病床上，面朝里躺着输液，护士小姐轻声对何奈奈道：“病人若有任何问题，你立刻按铃。”
人流怕的便是术后大出血，何奈奈这种常识也是有的，于是点头坐下。
李秋月一直面向里躺着，不言也不动，何奈奈知道她没睡着，这个时候她睡得着才怪呢。李秋月的肩头微微抽动着，越来越激烈，接着，她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何奈奈看着她没有说话，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让她自己去缓解。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难题，若能事事顺心如意，生活便不能称之为生活，只能是梦想。
人的一生，会面临太多的取舍，只有利弊之重在那里。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何奈奈与李秋月都不是冷血的人，但是，她全网都明白，该理智的时候，冲动是魔鬼。轻轻握住李秋月没有输液的手，李秋月反手紧紧攥住她，用力到让人心疼。
半个多小时后，李秋月终于平静下来，手术后她本极虚弱，这时昏沉沉睡了过去。何奈奈陪着她折腾了几小时，这里又累又渴，于是拜托了旁边床位上的陪客帮忙照看下李秋月，自己则一路小跑去医院小卖部买水喝。
要了罐冰冻可乐，何奈奈一口气灌下半听，灭了嗓子眼冒的火，这才转身回观察室。
眼角余光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何奈奈侧头看过去，却看到肖离与方才那个女大夫站在小卖部旁急诊大楼的屋檐下，女大夫再不是一张死板板的脸，望着肖离笑得眉眼弯弯。而肖离，也笑得灿烂，在何奈奈的记忆里，肖离还从来没有笑得这样发自内心过。
正与姨母叶子琴笑语言欢的肖离，似乎察觉到什么，掉眼向何奈奈这边望过来，何奈奈赶紧低了头跑开，家丑不可外扬，她可不愿意向肖离解释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肖离看到何奈奈一溜烟地逃进了妇产科大楼，不由微微皱眉，她跑妇产科干吗呢？
“怎么了？胃疼得厉害么？要不要去我那边休息一会再走？”叶子琴看肖离的神色有异，于是问。
肖离笑：“不是，只是看到熟人了。”
“哦，”叶子琴放了心，又禁不住唠叨：“不是姨妈要说你，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吃饭不着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不会照顾自己么？”
“知道了，姨妈，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肖离的心思早就飞到何奈奈那边去了，她来妇产科干嘛？于是挽了叶子琴的手：“姨妈，我送你回科室。”
叶子琴受用的拍拍肖离的手背：“算了，还要你送什么，回去吃了药好好休息吧，胃病靠的便是养，没其他特效药。”
“我送你么。”肖离殷勤备至，哄得叶子琴开心不已，只觉得这外甥真是孝顺，哪里想得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送了叶子琴回科室，肖离在妇产科大楼里转悠了一阵，也没看到何奈奈的身影，妇产科有些地方是男性止步的，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挑着眼看，好在他长得俊美，又气质高华，倒是没让人当色狼给鄙视了，相反的，来来往往的护士小姐，热忱的目光不时在他身上溜来溜去。
护士小姐的目光没恶意，肖离却让她们看得悚然，但就这样找不到何奈奈便走了，又不能死心，徘徊间，一眼看到何奈奈扶着一个女子自产科观察室走了出来，愣了一下，这才认出何奈奈旁边脸色蜡黄的女子便是昨天晚上喝得伶仃大醉的女人。
原来是陪朋友来的，肖离长舒了口气，悄然退开，这时候上前打招呼便是让人为难了，肖离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现，什么时候最好装作陌路。
何奈奈载了李秋月回家，服侍她睡下，自己去了超市买了好些菜回来，人都说小产如大产，必须大补。
洗洗弄弄，炖了鸡汤，炒了腰花，又炒了个蘑菇青菜，这才把李秋月叫醒吃晚饭。
李秋月胃口不好，喝了点汤便又躺下了，胃口与心情有关，何奈奈知道这种情况，也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了才行，旁人再劝都没用。
看李秋月又睡了，何奈奈把笔记本电脑搬进房间，方便自己上网时能照看到李秋月。
新版本开了二天了，何奈奈才有时间上线，不由唏嘘。
登陆画面完成后，何奈奈便听到熟悉的嘀嘀嘀邮件提示音。二天没上线，邮件真心不少，还有好多留言。
何奈奈刚想整理邮箱，密语频道便闪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刹那、莫语。
【私聊】【刹那、莫语】：奈奈姐，帮主呢？
【私聊】【天寒奈九秋】：她最近有点事不能上线。
【私聊】【刹那、莫语】：额，她多久能上线啊？
【私聊】【天寒奈九秋】：你有什么事找她？能和我说么?我可以联系到她的。
【私聊】【刹那、莫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算了吧，等她上线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