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地战斗,孤独一人呆在黑暗中,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呢?
好想停下来。好想回头看一下。好想休息一下。
但是一个接着一个留下她离开的人,却不让她这样做。浑身是伤的女仆们,抱着她哭泣的一雅,居高临下嘲笑她的兰斯洛特,都在推着快要放弃的她的后背,让她不停往前走去。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这些在背后推自己一把的人们的目光。
他们都在诉说着同一句话。
再往前,走一步。
再往前一点。
前进。
前进。
但是——
前方没有人啊。谁也不在。
耗尽力气的十雾蜷起身子,脑袋深深埋进屈起的双膝间,这个姿态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无家可归之人,在累极了的时候想要进入永远的睡眠一样。
休息一下,也无所谓吧……
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不自觉地逸出喉咙。
“……好想见一见■■啊。”
“哦呀。”
十雾不由得浑身僵硬了。
耳边传来了无比熟悉的笑声。一个包含了强烈讽刺味道的浅笑。
但是,她不敢把头抬起来,连确认的勇气也没有。
那一定是变得软弱的自己的心所产生的幻觉。
“我说,这点差劲的暗示也会中招,你到底在干嘛?虽然劲头十足是很好没错,但是你最糟糕的就是越是拼命,就可能越是白费力气。”
无论是少年时期的清爽干净,还是属于青年的低沉醇厚,都永远不变地以无与伦比的讽刺语气,说出一些坏心眼到极点的话语。那个人的声音正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骸。
十雾忍不住猛地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满是碎石的漆黑的隧道,是一片仿若直面太阳般的强光,刺得她双眼一片发黑。没办法睁开眼,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着骸说话。
“你以为你自己是悲剧的主角吗?因为保护不了公主而哭泣自杀的骑士?现在的你看起来一定像画一般充满了诗意,播放的BGM是什么?钢琴独奏的幽怨之乐吗?看着舞台上的你的表演,所有观众都一定会为之垂泪吧。还真是精彩得让我无法评价的场景呢。”
听着他尽情的嘲讽,十雾竟然兴不起半点反驳的意思。
“你以为我是谁?不要擅自在脑海里捏造我悲惨死掉的记忆。像我这种魔王级的坏蛋,起码要扯出上面的坏蛋才死,这才是小说的典型模式。虽然下场一样很难看,但绝对不会给我这种轻松的死法。”
——放心,我不会轻易地就死掉的,不用担心我。
“比起那些擅自捏造的记忆,被你感到有罪恶感或者同情更加让我不愉快。所以,你不用来找我也可以。”
——来找我会很危险。
她好像又忍不住擅自扭曲了他的话。
如果说出来,那家伙一定会否认,然后把她嘲笑到宁愿窝在地狱最底层也不愿面对他的吧。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很感动?
“你……”十雾的声音哑到快要听不清了,“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虽然我对帮助敌人的敌人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想到你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那家伙面前,最好能把那张脸揍歪,就觉得非常值得。我决定勉为其难拉你一把,给你三秒,快站起来。”
视线渐渐模糊了,这次十雾不再认为是被强光刺激才会流眼泪。
为什么刚才会喊他的名字——这个问题的答案,十雾其实早就明白了。
明明这么惹人嫌,明明是讨厌他的……
但是,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刚好地出现在她面前啊?
这次真的不承认也不行了。
“没有狼。狼那种东西,那里也没有。”
“我讨厌六道骸,才不可能喜欢上他。”
一路这样喊了过来,直到声音沙哑,直到喉咙溃烂。
但实际上,别说旁人了,连自己也清楚,可笑般真心地,她对六道骸——真的很喜欢。
喜欢到,无法讨厌的地步,厌恶这种事完全无法做到的地步。
真的,很喜欢他。
站起来吧。
我觉得很累了……
嗯?你应该还能再走一段吧?
已经可以了吧……
为什么呢?
如果有人陪伴的话……
如果有人陪你,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走下去呢?
……
站起来吧。
前进吧。
“快点站起来。”
不耐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一片无法视物的强光之中,十雾感觉有某样东西在向她靠近。连思考都省去了,十雾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居然强迫我,你果然还是很讨厌。”
虽然这么说着,但十雾的手真真切切地握住了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掌。
“啊,你终于醒过来了。”
耳边拂过少年平板无起伏的声音,十雾睁开双眼,眼前是紧握着的两只手掌。
“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没有其他人在哦,一直都只有me一个。”
十雾一语不发地注视着弗兰,回应她的是少年即使睁眼说瞎话也不会破功的面瘫脸。半晌后,十雾垂下眼,一抹笑容自然地在嘴角边扬起,“谢谢你,弗兰。”
弗兰受之无愧地点点头:“请用物质性报酬报答me,谢谢。话说回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前进。”十雾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望向通往远方的隧道,“月台毁成那样,电车大概会停驶好一阵子,我们干脆就沿着隧道走去并盛。”
弗兰的眼睛变得更加死鱼,无声地表达出“居然要走着去并盛?有没有搞错?”的怨念。不过他还是默默地跟在十雾身后。
“喂。”弗兰忽然开口叫住十雾。
十雾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不知为何沉默下来的少年。
弗兰抿紧了嘴,拉成一条直线,极其小声地嘀咕了六个字。接着,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越过十雾向前走去。
十雾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也谢谢你。”
今天之前,她怎么会看不见这个少年,认为自己是独自一人战斗的呢?
在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已经不会再迷失。
坚定不移地向前迈步,为了见到重要的人。
××× ××× ×××
并盛·地下基地
“果然失败了啊。虽然本来就没期待会成功,但还是出现这个结果,总觉得有点遗憾。难道就不能给我来点‘发现有夏天感觉的清凉美女,可是背景是一片鬼火’的惊喜感觉吗?”
听完中年男子的报告,兰斯洛特作出了随随便便的感想。
“惊吓不是惊喜的同义词。”中年男子咳了一下,接着严肃地说道,“这四个实力不错的术士就这么被你玩掉了,不太好吧?先前派去侦察的杂兵也都是密鲁菲奥雷的成员,而我们朗罗菲斯,无论是停留在意大利的大部队,还是驻守日本的小队,都只参与辅助性工作,从来没有插手战斗。为了这件事,密鲁菲奥雷对你的不满越来越多了,据说他们似乎想要让我们以物易物。”
“哦?”兰斯洛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我建议还是采取点补救措施比较妥当。”
兰斯洛特一脸“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地叹了口气,“唉,艾萨克,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补救?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真的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密鲁菲奥雷集结残余力量,反扑重建不久的彭哥列,我们朗罗菲斯与密鲁菲奥雷一同对抗彭哥列。”
“不对。是‘与密鲁菲奥雷一样’对抗彭哥列,不是‘一同’。没有人规定有同一个敌人的就一定是朋友。”
艾萨克仍是不放心地继续说:“我明白首领的意思,但是,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我担心密鲁菲奥雷会采取非正常手段,毕竟我们在日本部署的力量不多,首领又在这里,就怕万一……”
兰斯洛特以毫无恶意的笑脸说道,“我蛮期待他们会出什么非正常手段。”
“首领……”
艾萨克正准备劝阻自家首领继续抽风,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突然响了。特设的警报声马上便提醒两人哪个楼层出事了。
“地下九层——”
听见这个数字,兰斯洛特那双浅灰色的眼眸终于闪现出兴味的流光。
艾萨克却是紧紧皱起眉,脸色阴沉地走向房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阵复数的脚步声正渐渐接近这个房间。艾萨克警觉地退回到兰斯洛特身边,手按在藏在腰后的枪柄上。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队穿着白色制服的全武装部队闯了进来。
“初次见面,兰斯洛特先生。”在全部指向兰斯洛特和艾萨克的枪管前,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带着满脸的假笑向兰斯洛特行了个见面礼,“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从部下那里听说了吧。”
“以物易物,对吧?”兰斯洛特支着下颌,笑弯了双眼,“你想要什么?不过,我的未婚妻可不会给你,你想要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