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拉住了斯内普,而卢平拽住了布莱克。两人仇恨地盯着彼此,寸步不让。
“第三次了,布莱克!这是第三次!没用的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盛怒之下啊,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把怨恨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轮不到你教训我,鼻涕精!”布莱克咆哮道,“如果不是你偷听了预言,詹姆斯根本不会死!”
“什么?”哈利抬起头,被穆迪和金斯莱挡在了身后。
斯内普面容灰白,笼罩着浓重的死气。嘴唇最后一点儿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而脖子根因为愤怒而泛红。只听他冷笑了一声,嘴唇扭曲着,露出牙齿:“你有什么资格提这件事!识人不清的蠢货!如果不是你轻信了虫尾巴……你就算信一次那头狼人,莉莉就不会有事!是你们没好保护好莉莉!”
哈利震惊于听到的一切,他从没想过斯内普会为他妈妈而愤怒至此。
“这话是什么意思!”哈利的疑惑脱口而出。
这个晚上,斯内普黑色的眼睛第一次看向他,里面的仇恨之火已经熄灭,仿佛两颗灰蒙蒙的粗糙的黑色石块。看着哈利目光好像他只是个死人,又或者斯内普才是死去的那一个。
邓布利多使了个眼色,穆迪带着除了卢平和布莱克外的人走出了校长室,唐克斯拉住哈利的胳膊,半拖半拽把他带出了房间。
斯内普空洞而冰冷的双眸再次回到布莱克身上,黑色的头发如幕帘般挡住了双眼,阴影笼罩在脸上,盖住了他的表情,巨大的鹰钩鼻突兀地长在脸上:“上一次你把凡妮莎独自留在那,让她受尽折磨,这次你又看着她跌进……跌进帷幕?而你们竟然若无其事地回了学校?”他嗓子里发出了一阵古怪的不连贯的嗤笑。
布莱克被他的话扼住了喉咙,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斯内普说的没有错。
邓布利多逝去眼角的泪水,劝慰道:“西弗勒斯,这不怪西里斯……”
“闭嘴,阿不思。”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不敬的语气对邓布利多说话,“我受够了你的鬼话。我为你出生入死,你给了我什么?从最开始,你就不该让她加入凤凰社!美国、法国、德国,去哪里不行,何必、何必……”
斯内普双腿一软,跌坐到扶手椅上,黑发垂下来,这回连鹰钩鼻都被盖住了。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一切选择都是凡妮莎自己做的,怨不得别人。要说怨恨,他只能怨恨自己,就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护好她。更可笑地是,自己一直以为就算有人会死,也应该是自己死在凡妮莎前面,他甚至背着凡妮莎立了遗嘱,一切财产全由凡妮莎所有。
门开了又关,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只有福克斯轻啄羽毛的声音和柴火燃烧时的噼啪声。邓布利多带着其余的凤凰社成员回到总部。
屋里的光线很灰暗,但这都不如斯内普看到的世界灰暗。他像是浸泡在寒冬腊月的黑湖里,每一丝寒气都侵入骨髓——他知道他的火炉不在了,永远地消失了。冰冷的泪水顺着鼻子流淌,浸湿他干涩的唇,唇齿间全是咸涩。
暴风雨不知道何时停了,福克斯从梦中惊醒,邓布利多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办公室。斯内普依旧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像一尊雕像,既不会复活也不会消失,只会慢慢随着时间风化殆尽。
邓布利多斟酌着语气,缓缓开口:“我认为凡妮莎没有死……”
斯内普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皮,毫无生气地看着邓布利多。他继续说:“莫莉想给凡妮莎办个葬礼……可她找不到凡妮莎的家。是你藏起来了对吗?”
他的眼睛终于多了点光亮,僵硬而迟缓地点了点头。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邓布利多话里的意思,保密咒并没有失效,这意味着凡妮莎没有死。他慢慢睁大了眼睛,一股难以置信地狂喜与忐忑同时折磨着他。
“去看看吧,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对着办公桌的一块木头片施了魔咒,它变成了一个门钥匙。斯内普颤抖着抓起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站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凡妮莎的家中。
保密咒确实还在,可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房子不大,可斯内普觉得这里空旷得可怕。凡妮莎怕家具落上灰尘,每一个都细心地蒙上了白布。这颜色真是晦气,在斯内普眼里,就像是她为自己提前举办了一场葬礼。他用杖尖轻点防尘罩,全部变成了红色,边缘镶嵌着金色的蕾丝边,就像他生日时,凡妮莎给自己办公室装扮的样子。
他从客厅走到厨房,又上楼走进凡妮莎的卧室,他只来过一次还根本没仔细参观过凡妮莎长大的地方。墙纸是淡绿色和浅黄色的,家具大多是纯木质的,朴素却温馨。书架上都是些没营养的爱情小说、运势占卜,还有几本菜谱。咒语书就那么寥寥几本,还都选得不太好。最后他看到了柜子顶上的纸箱,上面贴着一张写有混血王子的表情。斯内普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颤抖着打开,全都是和他有关的东西,每一样仿佛都承载了无数过往。如果此刻有个冥想盆,斯内普对照着这些老旧的物件把记忆抽出来,一定能看到凡妮莎的整个青春——那是他不曾费心留意过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过往。
泪水仿佛被冻结在眼眶,他无望地坐在地上,坐在敞开的纸箱旁边,浓烈的悲伤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猛然想起了凡妮莎留给她的召唤咒,他一遍遍挥动魔杖,一遍遍说着那个咒语,他按照凡妮莎的嘱咐每一次都在咒语前加上了她的名字——可凡妮莎骗了他。
“以后你找不到我的时候就用这个,我无论在哪都能回到你身边。”
凡妮莎说这句话时的音容相貌还烙印在他脑海中,她始终没有出现。
斯内普面如死灰地坐在教师席上,礼堂里被布置成格兰芬多的颜色,他们再次拿到了学院杯。这一切已然与他无关,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的要求,他根本不会来参加结课典礼。可邓布利多说的也有道理,凡妮莎入职后,还没看过一次典礼。他得替凡妮莎好好看看,等她回来才能一桩桩一件件讲给她听。
面前的托盘里摆上了丰盛的食物,他把凡妮莎最爱吃的五分熟红眼牛排放到她的托盘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动。斯内普又把肉拿过来,切成大小适中的肉块——凡妮莎肯定是看到自己学院夺冠太激动了忘了吃饭,再说了她这么会撒娇,自己不帮她切好,她哪里肯动。
斯内普没有疯,他明知道自己的幻想都是虚假的,可不愿意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哪怕是波特都能轻而易举地侵入他的大脑,可他不在乎了,他们想看就看吧,间谍的身份暴露了也好,他便不用被绑在食死徒和凤凰社中间,他自愿走进帷幕,不管那拱门背后是地狱还是天堂,不管凡妮莎在还是不在,他可以用余生慢慢寻找。
可狡猾的邓布利多……
餐刀划过餐盘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不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声音被学生们吵闹的聊天生掩盖过去。他把餐盘往前一推,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邓布利多是怎么说的?对,他用那种无人能拒绝的语气说:“你发过誓的,西弗勒斯。你说我可以让你做任何事。”
斯内普被说得哑口无言。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本是罪无可赦,自己早将性命赊给了别人,在未还清命债以前怎敢接受凡妮莎的一颗真心。波特可以在伏地魔去杀莉莉时挡在她面前,替她赴死。而自己不仅无法和凡妮莎并肩作战,甚至连去找她都做不到……
莉莉是对的,至少在此刻,斯内普就算再恨波特也要承认莉莉找到了真心待她的人,而自己嫉恨了波特大半辈子,却无法做到他都能做到的事。可笑凡妮莎还是没莉莉聪明,挑挑拣拣这么多年,半个学校的男生排着队,最后还是把心全给了自己。
邓布利多还说:“再等等吧,等消灭了伏地魔。”
斯内普有的是时间,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能等,如果等待能让凡妮莎回来。可凡妮莎真的等得起吗?那可是一个未知的世界,神秘事物司的研究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没人弄清过帷幕背后的秘密,也从没有人活着走出来。
“怪物!”“混蛋!”“鼻涕精!”“油腻腻的老蝙蝠!”
他父母、劫道四人组、还有数不清的人曾骂过他的话在耳边回放,他们说的对。他又什么资格接受凡妮莎的爱,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一直等待。
蜘蛛尾巷到处都是凡妮莎生活过的痕迹。
斯内普躺在床上,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句晚安,一根温热的手指划过他的额头,拨开他的碎发,然后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可睁开眼后身边只有一片虚无。
他走到厨房里,身后有风吹过,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脸颊在他后背上蹭来蹭去,催他在装盘前先喂给自己一根炸薯条。可回过神没有人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让他再沾一点番茄酱。
他来到实验室,即使待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没人闯进来,强行把他拉出去,没人使唤他端茶递水,也没人让他陪看书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