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就想问了……”
茉莉也洗筷子,“什么?”
“你为什么不用洗碗机?”
茉莉也整个人石化了几秒钟, 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洗碗机,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由乃,泪奔:“由乃是笨蛋!”
什么嘛,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欺负我,还不听我说话。
可恶, 混蛋!
就在茉莉也对着熊娃娃施展蹂·躏大法时,来电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不是征君打电话来求原谅了?虽然现在的他死要面子不说软话,道歉更是别想,不过要是肯好好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他。谁叫她总是这么宽宏大量呢?
可惜,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的是“桃井五月”四个大字。
“喂,五月?”
“小茉莉……”电话那头,桃井的声音哽咽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呜呜……”
“哎,你别哭,慢慢说,不哭啊!”
因为很早以前就不再看比赛,也没有关注,茉莉也甚至已经忘记了——
今天,是全中的篮球决赛日。
几乎是听到这个开头,就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五月要说什么了。只是没想到的是,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黑子君在赛前受伤,缺席了跟友人的比赛。帝光为了保证每个选手都有斗志,定下了“111:11”的目标比分,最后甚至为了凑这个分数,紫原压哨投了一个乌龙球。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在哲君跟朋友重要的比赛上做出这种事。小茉莉,刚刚哲君跟说我,他要放弃篮球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我……”
电话那头,桃井崩溃地大哭,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茉莉也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笨拙地说:
“五月你别哭,别哭啊,我、我帮你去骂他们,我帮你骂征君,还有黄濑君、青峰君……”
桃井没有回应,只是不断地哭,哭到嗓音沙哑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或许她也明白,就算去骂了也无济于事,这是每个人的错,却又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原本还劝了几句,发现没有用之后,茉莉也也跟着沉默下来。
这通漫长的电话就这样在单调得令人心碎的哭泣声中持续着,那份空洞的绝望感仿佛一直纠缠着她们一样,不断蔓延。
“小茉莉,大家,会就这样分开吗?”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回到最初的模样。
听着桃井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疑问,一直默默听她哭泣的茉莉也拉开紧闭的窗帘看向外面,两盏车灯在她的眼前短暂的交汇,再次分离,驶向它们既定的路途。
“总会分开的,但也不一定是坏事……”
就像她,选择了跟征君和由乃不同的方向,虽然寂寞,却坚信自己走在真正想要的道路上。总有一天,他们也能找到他们想走的路,就算中间走过许多弯路,也总会到达的。
“我想这么相信。”
挂断了电话后,手指在联系人列表上反复地划动。很想打电话过去好好骂他们一通,但确实也体会到了刚刚桃井的挣扎。
不知道该怪谁,不知道这怒气该撒向哪一个人。甚至连现在困扰自己的怒火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无力都没办法清楚地分清。
要是真的能找到解决办法,就不会有今天了。青峰君没能做到,黑子君也没能做到,五月没能做到,她也什么都做不了。虽然征君不愿意承认,但他之所以会人格分裂,就是因为没能阻止这件事只能被迫妥协的结果。
那段迷茫的时段里,五月总说“要是监督还在就好了”,就是因为感觉到只凭他们自己根本没办法摆脱这个困境吧。
再成熟稳重如绿间,再聪颖博学如赤司,当时的他们归根结底还只是14岁的孩子,他们尽力了,没办法做得更好了。
比起这半年来一直在努力的五月,早早就因为理念不合疏远了他们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他们?就连最近联系得比较多的青峰,聊天中也刻意避开了这个会让两个人都不高兴的话题。
可至少,她想知道那个人的想法。
虽然可以猜到一些,估计又是为了保证胜利之类的理由,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电话拨过去后,等待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漫长。就在茉莉也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现在应该还算在冷战期,对方可能不会接她电话的时候,通了。
“茉莉也,有什么事?”赤司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一如往常那样平静,仿佛前两天的争执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实,刚刚五月打电话给我……”
“我明白了,呵,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个人,在比赛里做出这种事,现在还理直气壮的!
茉莉也眉头一挑,感觉自己又要炸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你还需要问?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还是说,你最近把心思都放在别的上面,已经连这点小事都弄不明白了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这都哪儿跟哪儿?为什么每个字她都明白,连一起就搞不懂什么意思了?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什么话都不说却指望我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啊!就不能跟以前一样直说吗?”
对面突然就没了声音,几秒钟后茉莉也福至心灵大喊了一句:“你要再敢挂我电话我就跟你绝交!”
两个呼吸后,赤司终于妥协了。
“你想问什么?”
“今天的比赛分数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差距悬殊,大家在球场上都没有动力,这对于一支球队来说不是好事。凉太提出的这个比分方案,对于解决这个问题有一定的效果,就用了。就这样。”
“明知道这样会造成对手心理阴影也要这么做?只是赢而已,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吧?”
“你以为不这样做,他们输掉比赛的结果就会改变吗?就不会有心理阴影吗?你弄错了一点,他们之所以会那样,纯粹只是因为太过弱小,还站在全国赛场上。”
“你这是偷换概念!我当然知道他们会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打比赛,让他们输也输得没有尊严。”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是帝光的队长,有义务鼓舞士气让队员全力以赴。对帝光来说,这就是个有效的方式。至于明洸的尊严……既然会输,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简直是对牛弹琴。
茉莉也深吸了一口气,“我再一次意识到在这方面我们根本无法交流的事实了。”
“我以为你早知道这一点,才一年不来看比赛的。”基于同样的理由,这一年里他也无数次挡住了队友们想要邀请她看比赛的要求。
既然不可兼容,何必自己往枪口上撞?
“问够了吗?我挂了。”
“等等,还有个问题。”茉莉也停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下翻腾的情绪,觉得有点头疼。
“你最近到底在生什么气?”
“生气?你觉得我会有这种无意义的情绪变化吗?”
“当然有,你又不是机器人。”不过她以前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因为赤司是真的很会克制情绪了。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真奇怪,明明是你在生气在闹别扭,还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总不至于因为我跟别的朋友走得近你就不开心吧?”
一阵可疑的沉默。
茉莉也:“咦?不是,等等?咦?你别突然不说话啊,我有点慌!”
她可以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自己都没有当真的!
可征君这是什么反应?默认?
他这是在嫉妒她总跟其他朋友一起玩,冷落了他?
不是吧,真的假的?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在其他事情上浪费了太多时间,都很少谈琴的事了。”
赤司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自觉已经接近了真相的茉莉也听他这样说,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个借口找得太烂了!
“那个,咳,其实我每天都有在好好练琴的。”
这一刻,感觉自己像是被割裂了一样。一半脑子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烦恼,另一半脑子却抑制不住得感到欢喜。
前一秒还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抽上一顿,现在却几乎要拼劲全力,才能压住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
只要一想到他最近老是找茬其实是因为吃醋,到现在还死不承认,就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最近在拉什么曲子?”
“呃,克、克莱采……”
克莱采奏鸣曲,贝多芬所著的A大调第九小提琴奏鸣曲,也就是修学旅行时,宫园薰怎么练都练不好的那首。它的第一乐章,主题是愤怒。
“嗯,我感受到你的愤怒了。”他说话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似乎被猜中心事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淡定一样。
反倒是茉莉也,因为克莱采被发现微妙得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