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右手中掉落的,除了已经染上了红色斑点的室内鞋外,还有一个玩具店随处可见的橡皮小球——
球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锋利的刀片,刀刃一致对着外侧,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了可怖的寒光。
“茉莉也!”
作者有话要说: 澪田唯吹:超高校级的轻音部员,现在22岁,是死亡重金属乐界的一颗新星。
其他人物原创。
第84章 不安
好痛。
明明刚刚吃过止疼药了,还是好痛, 还有点冷。
上次留下的疤好不容易快要消掉了, 又多了这么多……
真难看。
“别怕,我已经叫了最好的外科专家来给你会诊,不会有事的。”
在病房里独自一人待了一会儿后, 由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坐在了床边。
茉莉也慢半拍地问:“可是, 医生不是说是小伤吗?为什么要住院, 还要会诊?”
“当然是为了让你好得更快,更完善啊。”由乃不露声色地答道。
刚刚被救护车送到这家金井综合病院时,急诊医生见了她的手就来了句:
“不过是划破了手,这种程度的小伤不会有事的。打个破伤风缝一缝就行了。”
由乃气得当场一拳砸裂了医生的办公桌,提着他的衣领吼道。
“你根本不懂她的手有多重要!”
“由乃你对医生太没礼貌了,有好好道歉过吗?”
由乃无语了两秒,发现茉莉也是认真的,心累地摁了摁太阳穴。
“好, 我等下去道歉。你啊,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由乃不是说没事吗?啊, 对了!”她突然抓住由乃的手焦急地问:“没有告诉我爸妈吧?”
由乃跟她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知道茉莉也反射弧突破天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真的总能刷新自己对此的认识下限。这孩子,每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是搞不懂。
“如果需要做手术的话,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的。”
“没事啦, 只是小伤,肯定用不着!”她还反过来拍了拍由乃的手。
由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结果目光一接触到那打着绷带的手,神情一暗。
“很痛吧?”
“没有啊,完全不痛,跟上次比——”啊,糟了,上次由乃好像也很自责,不该提的!“总之由乃你别担心,肯定很快会好的。”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再一次开启,赤司一脚踏进了这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茉莉也觉得房间里的温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了。
“征君?你为什么……”
“你来了。”由乃自然而然地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处理后续”的话后,拎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跟赤司擦肩而过时,两人还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别忘了,你只有24个小时。”
“用不了那么久。”
等茉莉也回过神来,病房里就只剩下自己……和冷气四溢的赤司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直接过来的,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还认真地打着领带,这样的装扮配上那张冰山脸,意外得中和了长相稚嫩带来的违和。
对茉莉也来说……就是看起来比平时更凶了。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停在了床尾,阳光在他的身前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将茉莉也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令人窒息的沉默。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令人不安的压迫感下一直坚持,即便是茉莉也也不例外。
“……对不起。”她抓着被子角,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要道歉?”
平静的声线,依旧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但茉莉也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冷意,锥心刺骨。
“因为征君生气了……”
他微蹙了下眉,仿佛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一样。她觉得自己在发脾气?对谁,对她吗?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不合逻辑。
“我没有生气。”
绕过床尾,在她的身边上坐下,看她缩手缩脚的,开口时还是下意识地放柔了语气。
“这次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说教。”
此话一出,茉莉也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再三研究后终于肯定他真的不会凶自己后,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你骂死了呢。真是的,表情那么严肃做什么,不过是一场意外——”
“意外?你觉得只是一场意外?”
“对呀,不然呢?”她理所当然地问。
“一个插满了双面刀片的橡皮球?”
“可能是手工课的作品啊。”狼牙棒之类的东西。
“出现在你的鞋柜里?”
“放错了呗,大家的鞋柜都长得差不多不是吗?”比如看错了名字之类的。
“还精准地放在你一定会碰到的鞋跟附近?”
“唔……”她语塞了,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难道……真的不是意外?
“你是说……有人故意这么做?为了什么?”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被人害的理由。
“我妻去查了,很快会有结果。”
“……哦。”
有人要害她。
是谁,为了什么,想要做什么,全都不知道。
就像是个看不清的影子,藏在她视线之外的某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出来,再给她一刀。
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开始想,这种恐惧感如同被一根烟头引燃的草屑,眨眼间就燃尽了她的理智。
怎么办,会不会医院也不安全?这里是公共场所,那么多人,应该没事……可学校不也很多人吗?那人还是做了啊。
那会不会突然就从门口冲进来?不不外面那么多人……啊,窗户还开着,会不会翻墙进来?不,冷静,这里是5楼,爬不上来的。那他或者她会不会假扮成医生,或者假扮成护士靠近我?
无数曾经在书上、电视上、电影里看过的桥段轮番在脑海中上演着,摧残着她那可怜的安全感。这种焦虑,终于在赤司突然站起身时达到了顶峰。
茉莉也一把拽住他的手,“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赤司原本想说自己是要去旁边的书架上拿本书的,但在这双带着恳求的眸子面前,似乎说出别的话语就是一种罪恶。
“嗯,我不走。”他坐回了原地。
“那……”茉莉也可怜巴巴地问,“能坐近一点吗?”
他没能像平时那样很快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赤司想不通,以往茉莉也不是想凑过来就凑过来,想要被摸摸头就会直说的吗?为什么突然开始征求他的意见了?这个要求有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没想明白,他还是往她的方向挪了一点,保持着不会侵占她舒适空间的距离。可这一点距离对于茉莉也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床架突然与地面摩擦出了金属的锐响,她棕色的发丝被气流掀动,同已经有些松的发带在眼前划过一道柔软的弧线。茉莉也就那样朝着他的方向倒了过来,快得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反应。等意识到应该扶一下的时候,她的额头已经撞上了他的锁骨。
以为她会喊痛的,就像上次生病时那样,嫌他太硌然后推开他。
但茉莉也还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有点怪异的姿势,靠着他。
“茉——”
“对不起,让我抱一下,就一下。”就像是怕被拒绝一样,茉莉也打断了他的话。
说是抱,其实也不过是抱着他的右臂,头搁在肩头的程度而已,离真正的拥抱还差得很远。但对茉莉也来说,似乎这样就足够了一样。
即便努力克制,她的身体还是轻轻颤抖着,抓着他胳膊的手勒得格外紧,那种疼痛与不安终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在他的身上获得了共鸣。
赤司柔和了眉眼,温柔地抬起胳膊。
“很痛吗?”
“嗯……”左手刚碰到她的发丝,就感觉到右手背撞上了一滴滚烫的泪珠。
“手好疼……”
“会好的,好了就不痛了。”他知道,她从小就非常怕痛。平时笑着说没关系,根本就是在逞强。
“这么多伤口,留疤的话会不会很难看?”
“不会留的,上次那个不就恢复得很好吗?”
“不会以后都不能再拉琴吧?由乃说,我的伤要专家会诊……”
“只是以防万一。我看过你的检查书,伤口不深,很快就会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因为我没有放弃小提琴吗?因为我还在继续演奏,所以神明就惩罚我吗?”她想不到别的理由,她的人生只有一个污点,但她被这个“过错”的迷宫困住了,永远走不出去。
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挣扎。
“我好怕,征君,我怕……我继续演奏可以吗,继续活下去可以吗?”
炙热的泪珠溢出眼眶,被略带凉意的手指拭去。似乎对这种温差感到不满,他没有继续用手指触碰她哭得发烫的脸。在茉莉也略有些失落的视线中,勾下头轻柔地在她左眼上落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