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可能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噩梦啊……”
罗那略带粗糙的手轻轻拂过少女柔软的脸颊,一双深邃的眼神写着对她的恋慕,同时也有源自于陌生与不了解的心酸。
他是真的很想了解风信的想法与经历,但她却总是把自己的事情藏在最深处的地方,比如说是她在燕子岛经历的哀伤,她也是直至刚才,在进入研究所海岛之前才告诉他。
所以罗才经常感觉,他只要稍不留神,他就会错过关于风信的许多事情了。
他这样深深地看着她,直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待在罗身边的女孩子开口问他。
“那么,你想看吗?”那个女孩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话,声音奶声奶气的。
“啊?”罗的视线闪过一丝迷惘,他把视线落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有点跟不上她的问题所指到底是什么。
“因为我拥有能够让人进入梦境的能力,虽然没有M1哥哥的能力那么厉害……但是假若你希望看的话,我能让你进去哟。”长相可爱的女孩子目光灼热地看着罗,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先是瞄了风信一眼,一种对这个提案难以言喻的心动,又驱使他点了点头。
“我希望。”
假若是能够更贴近风信内心一点的方法,他都希望去了解。
哪怕她醒来后可能会揍他一身。
……
第65章 二十三/05
……
当罗在一道震耳欲聋的响雷声中睁开眼时, 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里。
这个地方天空是灰沉一片的昙色,豆大的雨点从天上密集地落下, 打落在到处颓废简陋的楼房的屋檐之上,更落在他身上、带来真实的刺骨冰冷感。
罗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快被濡湿, 他下意识伸手压下帽檐去抵挡那些过于夸张的雨水,正犹豫着自己应该往何处前进时,在这沙拉啦的夸张雨声之中,来自陌生地方的咚咚声就隐隐约约地传来。
罗下意识仰头看去,又直觉地认为,那些咚咚的声音是来自于面前其中一栋有着砖红色屋顶的矮房后传来的。
因为不知自己该往何处,他就迈着步伐冒雨前进。
轰隆隆的雷声还在持续,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雷劈落在他的身上,但那锲而不舍的细微声音,还是吸引了罗的注意力。
他一点点前进, 又绕过砖红色矮房的墙壁,接着又在房间的后方, 瞧见一个在雨中不断与铁椿切磋的女孩。
那个铁椿就类似于寻常练习武术的人会用上的木椿, 上头有着各种各样分差出来的分支, 练习的人避过那些分支进行练习,而此刻的少女,则是冒雨把细小的拳头一下一下地击落在铁椿之上。
银色刚好过肩的长发被雨水沾湿、刚好披散在脑后, 她湛蓝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般注视着面前的目标,即使拳头表面的皮肤已经在她的练习底下被磨出了水泡甚至开始冒血,她也只是停下来再次把绷带调紧, 就继续她的练习。
罗就这样目不转睛地在雨中打量着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孩。
暗蓝色的旗袍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身上,上头几乎全是血与泥巴的痕迹,早就看不出本来的花纹与款式了,而小女孩过于瘦弱的手脚上几乎都缠上了绷带……
然而即使是那样伤痕累累的她,还是坚持在雨中与那个铁椿对练,一声又一声的击打铁椿声,在雨声之中显得越发清亮。
——为什么不再雨停了之后再练习?
为什么不稍微休息一下?
为什么她那时候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死去一般。
明明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一阵难以形容的揪痛从罗的胸口蔓延开来,因为实在看不下去那个瘦弱女孩在雨中糟蹋自己的行为,就忍不住地唤起了他的名字。
“风信……”
只是,他还没把话说完,那边的小女孩就忽而失去重心地跌坐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渗血的拳头在地上逐渐攥紧,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的小腿与手臂肌肉在她无法控制的情况下突突直跳,那是肌肉被过度使用之后引起的抽筋,罗想马上过去把女孩扶起来让她休息,却又在这时候,听见了一声粗鲁的开门声。
轰的一声,砖红色矮房的后门被粗暴地打开,木门直接被推贴在墙壁之上,不大不少的声浪却不知为何吓得娇小的风信浑身一颤。
跪坐在地上的她,本是一潭死水的蓝眸此刻全换上了恐惧与绝望。
她没有抬起头来,却又见另外一个与她留着同样银色短发的魁梧男人从房间里面出来,并且抬腿狠狠地踢向风信的腹部之上。
她瘦弱的身体被踹飞老远,后背又直接撞在房子后院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之上,更多沉重的雨点随着树干抖动而落下,又把风信狼狈地淋了一身。
她硬生生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水,无法说话,就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
“光是这种程度就倒下,这样的你还算是我女儿吗?!”
那个银发的男人浑身杀意地看着那倒在地上、如同残破抹布一般的女孩,粗壮的手臂直接掐着女孩纤细的脖颈把她高高架起,待看见风信勉强地抬起右手想要把他的手扒开,才满脸嫌棄地把她扔在地上,接着气恼地走回室内。
而看着男人逐渐远去,风信满是恐惧的眼神又逐渐恢复了死寂。
她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又挪动着艰难的脚步接近各种练习的道具,首先是挥拳的训练,接着是用脚踢那些悬挂在树下的沙包,然后……
她一直用掏空自己甚至是透支自己的势头练习,直至……
她素质不错的夜兔身体也承受不住,终于在地上昏厥过去。
那些接连不断的练习声在空中瞬间消失,雨水直接打落在女孩瘦弱的身体之上,仿佛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就会就这样在混着她血水的泥泞之中化掉……
而罗再一次按耐不住,正打算往前跑去,却又发现自己面前的画面忽然又改变了,四周的雨声与雷声骤然变细,而他自己,则是湿漉漉地出现在一栋简陋的木房之中。
那是一栋到处都在漏水的昏沉房间,整体看去就比他在燕子岛贫民窟那边见到的房间还要恶劣,他能以把整个房子的布置一目了然。
好几个手工制造有点粗糙的储物柜,客厅中央的一张四方桌子,角落的两个独立间是其中一个卧室与浴室,厨房就在客厅中央,杂物不多……
这是风信的家吗?罗有些困惑地看着,又注意到那在正门旁边放着的两把巨大遮阳伞,深蓝的颜色,并不是风信的,到底是……
“咳咳、咳咳……”
而就在罗有些困惑的时候,一个女人微弱的咳嗽声就从唯一的卧房里传来,他下意识想要接近声音的源头,他身后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小女孩打着一瓶紫色的遮阳伞从门外进来,她把雨水抖落在室外,又脱下斗笠与披风走到卧房里头。
罗认得那一把标志性的银色长发,此刻女孩的长发到了腰际,看起来是比他最开始从后院见到她的时候又长大了一些,她一双湛蓝的眼眸沉静而不带波澜地看着床上那个正在咳嗽的女人,又踮起脚尖给她递去一杯水与药丸。
从这个角度,罗实在看不清床上女人的模样,就只能看见女孩那个依旧瘦弱的背影与手脚上缠绕着的更多染血绷带。
然后,在风信伺候那个女人躺下之后,罗又看她迈着步伐走到料理台附近动作利索地准备起饭食,再把家里装满水的盘子倒掉,换成新的器皿放在屋檐漏水的地方……
她一天的工作真的很忙碌,比如说是洗刷衣服、准备晚饭、打扫家里以及伺候患病的母亲,而在那个男人回来的时候,她又不得不用上所有的时间在外头练习拳法与战斗,直至天亮才能歇下。
他记起风信无数过让他无法胜过的瞬间。
她也是用那么冷静的眼神把他那些三脚猫功夫一一破解的,那时候他还觉得不甘心,想来是他那时候不知道,风信的童年是用这种方式度过。
罗深邃的眼神逐渐染上了茫然,这样灰色讶异的画面在他面前周而复始,直至某一个响雷轰顶的晚上,那个银发的男人再一次从工作当中回到家里。
那个总卧病在床的女性也从床铺上下来,似是因为某些事情同男人起了争执,就被男人拳打脚踢——这时候在后院练习的风信夺门而入,想要推开那个力大如牛的男人,却反而被一脚远远踹开。
而罗就是这样看着那个女孩的眼神从惊慌转而绝望,她一句话也没说,就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父亲的暴力底下昏厥了过去。
那个暴戾的父亲再一次夺门而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风信半睁着眼眸,又看着那个母亲像是疯了一般不断伸手揪紧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在家里尖叫,又伸出手来掐住风信的脖颈。
“为什么…你要长得那么像你父亲!”
“你这个怪物…怪物!”
疯掉的女人把风信压在地上,满口都是对风信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