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别无视我啊!”罗抽了抽嘴角。
“我很累,伤口疼。”
“你肯定是在糊弄我吧?!”
“……你很吵。”
“切。”
罗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能拿她怎么办,但听她说了伤口疼,还是不自觉的放慢了下山的脚步,将她较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却不曾想过——三年前的自己,因为相信风信那夜兔彪悍的体质,就把她当成男人看,半点怜惜都没有。
此刻他心中的那块柔软,自然得就连罗自己也不曾发现。
只知道能抱着那个少女回家,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坏。
……
小心翼翼地抱着伤员回到了家中,罗又把那发着高热、浑身滚烫的风信安置好了——她睡得很熟,就连他带着她回了家也浑然不觉。而罗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风信,从她那一头好看柔顺的银发开始,到她那白皙干净到仿若透明肌肤,接着是睫毛、鼻子、嘴唇……
从前是她一直护着他长大,在他最难受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能够逐渐接受自己和站起来的容身之所,虽然他都知道这些都属于风信的随性而为,她本人并没那种要他回报的意识,但不知道这今后,会不会有他强大得能足以守护她的未来存在?
罗蹲下身去,眼神慵懒地盯着风信无可挑剔的脸看,聆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又伸手戳了下她的脸颊。风信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女人的?明明数年前,他眼中的她其实和怪物没两样。
想到这里,罗的嘴角又相当无奈地勾起,看着风信的眼神,写满了对她在意又没撤的讯息。
“出口在……”
“往前…笔直地跑,千万不要…停下来……”
而就在罗偷看她睡觉的时候,她又忽而开口呢喃了,罗感觉有些意外地仰起头来,又看着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呢喃着什么,叫他好奇地盯着她看。
原来风信是会梦呓那种人吗?他之前就从未见过,只知道这个人一躺下就能熟睡,而且起床气超级可怕,胡乱吵醒她的话她的暴脾气就会出现。
她在做怎样的梦呢?是普通的噩梦吗?发高热的时候,人一般都会做那种乱七八糟的梦。
想到这里,罗又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而让他意外的是,风信居然再次说话了,这次她的极轻、语气居然带着一点无助和委屈:“艾斯他……”说到这里,风信的眉头微微皱起,又不说话了。
艾斯?罗抓紧一个陌生的字眼,又望着风信那因做噩梦而显得不安的脸庞,即使是那样的风信,也会有那样让她不安的梦境吗?艾斯又是谁?是梦境中虚构出来的人物还是风信重要的人?
明明他和她,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在一起。都三年以上了,村子里也没人叫做艾斯,所以……是风信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吗?罗满腔疑问,却发现自己完全无从解答自己的疑问。
他望着少女的脸庞,本来柔和的心情又在一瞬间沉落到谷底。
他对于风信,还真是一无所知的啊。
……
…
结果,风信在晚上左右就醒来了。罗给她准备了她喜欢吃的土豆炖汤,他知道她就喜欢喝那种浓稠的炖汤之类的,要是他平常不提意见,她一个人肯定是做那种晚饭。
“谢谢。”因为左手骨折,风信也只能用着右手勉强地进食,而罗望着她那个艰难的模样,终于是安耐不住将他心中在意的问题问了出来:“风信,你的过去是怎样的?”
而本来正在吃汤的风信一愣,又把勺子放了下来:“没什么特别。”
“并不是没什么特别吧?”罗皱起眉头:“一般哪会有十几岁的女生忽然来到陌生的海域?”
“是吗?我觉得还好吧。”风信微微皱起眉头,又把一口肉送入口中:“别问无聊的事情。”
还无聊吗?罗轻轻蹙起眉头,对于风信避忌的态度不怎么满意,想了许久,终于是开口了:“风信,你对我的过去之类的,难道就完全不在意的?”
风信垂眸望着那冒着白色氤氲的热汤,在意吗?她偶尔也会自己问起罗的事情,但其实那点资讯,她不知道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衡量了一会儿,她淡淡地开口:“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关键在未来。所以不重要的事情,我不会特意去问。”
罗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一双深邃的黑眸就像鹰狼般直勾勾地盯着风信,又开口说了:“虽然你是那样的态度,但我对你的过去很在意。”
风信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罗的问题,只是垂眸下来。
“既然你不说,我就把我的出身告诉你吧。”罗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她。而风信仰起头去,又忙地打断他:“等等,我并不是一定要知……”
“但我想让你知道。”罗盯着她,又沉声开口:“我出身在弗雷凡斯,一个被人称为白色城镇的国家。那时候,我的国家因为过度开采位于地下的上等矿物珀铅而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中毒,中毒者的寿命越来越短,当时,我看着国家的国民因为中毒而让皮肤和头发逐渐变白,最终,他们都受全身剧痛并同时死去……”
随着罗的声音,风信的脑海里又逐渐幻想起了年幼的罗是如何看着自己生活的地方变成一片地狱。
“纵然我们曾经向国外的政府求助,但他们却误会珀铅是一种会传染人的病。这样的的结果是,我那当医生的父母被射杀,我患病的妹妹所在的医院被放火焚烧,我藏在尸体堆当中逃了出来,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年的寿命,我就发誓要毁掉全世界……”
病重的风信听得有点头昏脑涨,又看向罗眼角那一点不容易发现的湿润。
“之前我跟你说过,对我来说有一个重要的人。”罗交抱着手:“他叫柯拉松,我是在多佛朗明哥的城堡里遇见他的,多佛朗明哥是最糟糕的海贼,我跟他的手下学会了所有,希望能获得在短时间内毁灭世界的力量,但柯拉松……那个奇怪的家伙,却让我从多佛朗明哥身边离开。”
“他为我找到了手术果实,却被多佛朗明哥杀死了,明明他是多佛朗明哥那个混账的亲弟弟——!”说到这里,罗的眼神焚烧着怨恨的火焰,而风信安静地看着他,又垂下眸去。
“我明白了。”这段时间以来,风信都只是断断续续地听着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这一次,才是真正将罗所经历过的事情真正串联了起来。第一次知道他的缘分所指,到底是谁。
他伤痕累累,却在拼命地燃烧着自己,就希望自己能总有一天将那个人从安稳的王座之上拉下来,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么多努力,都是为了这个。
“话已经说完了。”罗把自己的过去倾诉完毕,又看向风信:“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嗯。”风信摇了摇头,她没什么想说的:“之前大概就能猜到。”
罗紧紧地盯着风信。
而风信不回看她,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脑袋。
她知道罗把自己的过去告诉她的原因——那段历史对他来说是最痛苦的回忆,他愿意跟她分享,那说明是他把她当成了重要的人,更希望作为一个好的示范,让她把她的过去也告诉他。
只是现在,风信真的没有要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他的想法——就在自己也不是很搞得清楚自己的情况下。她一直觉得,她和罗并不一样,罗做的一切事情都有相当明确的目标,他也很爱恨分明,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但她不一样。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并不上心,也不觉得那些是能拿出来跟罗坦白的事情。她只想把自己的过去埋葬在她一个人的回忆深处。
想到这里,风信终于是淡淡地开口了:“……罗,和你的人生比较起来,我的过去是相当苍白的。”
“我父母早就死了,我也没有兄弟姊妹、没有收留过自己的人或恩人。”风信放下木碗,又摇了摇头:“我没有那种让我觉得相当重要的人,那又有什么好跟你说的呢?”
“真的没有?那真的可能吗?”罗皱起眉头。
“……没有。”迟疑了一下,风信如此回答着。
而罗沉默地盯着她,看她依旧打算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还说自己没有那种重要的人,就感觉生气又懊恼地站起身来:“算了,你还真是死心眼的家伙。”
“……”风信没有说话,而和罗对视片刻,终于是他败下阵来,他板着脸从衣袋里翻出一张白色的巴掌大的纸片,又塞到她的手中。
“我的生命卡,只做了一张,全给你了。”罗侧了侧脑袋:“虽然你并不愿意跟我交换你的。”
风信接过他的,又垂下脑袋:“我今后也把传电虫尽量戴在身上吧。”
“好好休息。”
“嗯。”
一个人离开风信的房间,望着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罗感觉,自己和风信的距离,貌似忽而比从前远了一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忽而意识到了自己和风信这段关系之中的不足。
——她始终不想让他走进自己的过去里面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