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扯了扯嘴角,很想对贾琏翻白眼,但贾琏这三四年来已经练出了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林琅的笑容有些勉强,当即道,“这是我表弟,林琅,林大公子,你们扬州即将到任的巡盐御史府上的大公子,他游历四方三四年,要挑一份贵重的礼物送给父母弟妹有什么问题?你们店的镇店之宝是不适合送给弟妹,但送给父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吧?”
掌柜的顿时傻眼,“这……琏二爷……这东西已经被预定了……”
“刚才你没说预定,这会儿突然就预定了?你打量着我是傻子,好骗是不是?”林琅没想到三四年未见贾琏变得如此精明活便,当即顺着贾琏给的梯子就找茬起来。
第204章 林公子 34
“诶哟, 林公子, 小人怎么敢骗您啊,”掌柜哭丧着脸道,“小店的镇店之宝,乃是一尊送子观音的玉石雕像,前些日子东家从京城回来, 便吩咐小的不能卖这尊玉石雕像,东家要送给京里的贵人,前两日这玉像已经被东家的长公子取走了,便是少东家没将玉像取走, 这送子观音玉像, 也不适合公子您送给父母弟妹啊。”
林琅冷哼了一声, “胡说八道, 打量着本公子刚到扬州,便可随你糊弄了?翠缕阁的镇店之宝,分明是一尊观音玉像,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送子观音玉像了?”
掌柜闻言一惊,打量了林琅一眼, 心中一凛, 彻底确定这位林家大爷就是来找茬的。
难道老爷的计划被他知道了?
心思暗转, 掌柜的面上却不露分毫, 苦笑道,“这位爷有所不知, 东家从京里回来就令人将这玉像改成送子观音,为的就是要送给京里的贵人,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瞒,林公子还是选别的礼物送给令尊令慈吧。”
贾琏这会儿也瞧出不对劲了,心思一转,便道,“琅弟,依我看这翠缕阁的掌柜也不敢欺骗你,不如就挑点别的东西送给姑父姑母?”
“算了,扫兴。”林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贾琏见状,也跟了出去,“琅弟等等我。”
出了翠缕阁,贾琏跟着林琅来到林琅的落脚处。
“林家在扬州又不是没宅子,自己家不住反倒住客栈,你想什么呢?”贾琏打量着客栈厢房的陈设,撇撇嘴不理解的道。
林琅倒了杯茶,不答反问,“我乐意住客栈,”顿了顿,“这刚过完年,你怎么就跑扬州来了?琏二嫂也肯放你一人离京?”
“这你可冤枉我了,你离京前劝我不要沉迷商贾之事,你我是嫡亲的表兄弟,难道还会害我不成?因此我早早捐了官,又向姑父请教了三四年,我来扬州是任扬州府同知的,可不是来玩儿的。”贾琏如实道。
话至此,贾琏看向林琅,“我的事儿说完了,该说说你了吧?”
林琅挑眉,“我有什么好说的?”
“嘿,你还跟我装蒜?”贾琏拉下脸道,“当初你离京,敢说不是为了躲避北静王世子?”
“琏二哥何出此言?我离京是为了游历,哪里是为了躲避什么人?琏二哥多虑了。”昔年他离京之时尚不足十二,古来离京游历者不知凡几,但如林琅这般不足十二便出去游历的,却是十分罕见,恰逢当时林琅惹出的些许麻烦,又事涉北静王府的小县主,他那时候离京,免不了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刻意躲避北静王府。
贾琏与林琅是嫡亲的表兄弟,说不上对此事知之甚详,但也清楚其中内情,林琅离京前那段时间明明整日无所事事,却待在府里足不出户,甚至不久后以游历为名离京,至此一去不返,行踪不定,连林如海这做父亲的都逮不到林琅半根毫毛,这跑得也太干脆利落了些。
不怪贾琏误会。
“且随你怎么狡辩,你总归是要回京的,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世子解释,世子这些年可没少派人离京寻你的踪迹呢。”贾琏哼笑着透露出这个消息。
林琅:“……”
闻得贾琏这番略带幸灾乐祸的话,林琅不禁苦笑。
他有时候不知该谢多出的那一世记忆,还是该怨多出的这一世记忆,总归逃不过十个字。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托这一世记忆的福,他早早考中了小三元,可也是因为这多出的一世记忆,他毫无顾忌的将那盏灯送给了小县主。
水溶这些年寻他,估摸着也是为了他那妹妹水珂钰。
林琅一点都不觉得水溶有什么错,他也有妹妹,若是有人在灯会送灯给他妹妹,撩得他妹子倾心相许之后还跑了,他只怕会怒不可歇的将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这般想来,水溶的气度还真是比他强了太多,毕竟一直没对他做什么……
“我要回京也得等明年乡试过后,”林琅并不担心,毕竟小县主如今也不过十二岁罢了,便是等明年他进京,也不过十三,不管他与水珂钰有没有结果,目前都耽误不了小县主的婚事,“茂生的事儿且先不提,你怎么会外任扬州?”
扬州知府虽说没有如巡盐御史那般接连暴毙在任上,但却被罢官了两任知府,现任知府还是今年刚刚走马上任的,还不知其下场如何,不过皇上既然决定要清理扬州,想来扬州知府一定是当今的心腹,就如巡盐御史是他爹一般。
若非听闻林如海被钦点任扬州巡盐御史,林琅何至于马不停蹄的赶来扬州?
茂生?
贾琏微微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林琅口中的茂生就是北静郡王世子水溶的表字。
“你与世子倒是亲厚,竟能直呼其字,既然你与世子如此亲厚,怎得游历这些年也不曾去信一封?”
林琅哼道,“你我乃嫡亲的表兄弟,我不也没给你去信?”说这一顿,不等贾琏追问,便道,“你哪儿来这些废话,你怎么会外任扬州?别说你不清楚扬州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跑来送死吗?”
扬州接连死了几任巡盐御史,问题就已经很明显了。
扬州形势严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丢掉性命,贾琏可不是个悍不畏死的人。
贾琏苦笑道,“皇上的旨意都传到了荣国府,我还能抗旨不成?”
“皇上?”林琅意外的道,“你外任扬州是皇上的旨意?”
不过是个扬州府同知,五品的官儿,哪儿轮得到皇上亲自下旨?
林琅瞬间想到自己的父亲身上,莫不是他父亲向皇上推荐的?
除了他父亲,林琅还真想不到谁会说得动皇上来给名不见经传的贾琏下旨到扬州任个同知。
“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我何至于跑来这里冒险?”贾琏无奈的道。
林琅:“……”说的也是,若非皇上的旨意,贾琏才不会跑来送死。
“我这里倒是有两个人,你一会儿带走吧,有他们在,保你性命无虞。”
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弟,贾琏又疑似是被他父亲坑到扬州来的,林琅哪儿能不管?正好贺子云和曹弈被他招了回来,这两个都是好手,保护贾琏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贾琏闻言,因林琅这些年不联系他产生的隔阂感也消散了许多,“你还是老样子。”
能帮忙的时候,从不推诿。
林琅笑了笑,“扬州的水深得很,便是我都不甚清楚,你自己小心些吧,我顶多送你两个人保护你,再多的我也不能插手,我毕竟不是朝廷官员,有些事儿我不能干预。”
“我明白的,”贾琏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离京游历三四年,行踪不定,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扬州?连姑父他们都不知道,莫非扬州这边出了什么大事?”
“扬州这几年出的大事儿还少吗?”林琅哼笑。
贾琏摇摇头,“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今儿你在翠缕阁找那掌柜的茬,分明是故意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今上欲清理扬州,你今日这番作为,进了有心人的眼中,还不知如何揣度,到时候打草惊蛇,还得姑父帮你收拾收尾。”
“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这阴毒的蛇若蛰伏起来,反倒给了他机会咬你一口,可你若是惊动了这蛇,让他自己跑出来,要抓住他可就容易多了。”林琅淡淡的道。
闻言,贾琏恍然,“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顿了顿,想到姑父林如海,便笑了,“你离京三四年不回,不曾在姑父姑母跟前尽孝,可有不少人以此为由抨击你这个小三元,如今你来这么一出,看那些小人还有什么理由恶意揣度你。”
扬州巡盐御史接连暴毙三任,林琅不过是个少年郎,却敢孤身来扬州,以自身为饵,引那些毒蛇出洞,为的不就是帮助自己的父亲立功?
当世有几个人能为父亲做到这种地步呢?
“不过是一些小人罢了,何必放在心上?”林琅淡淡一笑。
贾琏道,“不过你今儿为什么非逮着那掌柜要买那观音像?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即便你想打草惊蛇,找这个掌柜,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吧?”
“翠缕阁的镇店之宝原本是一座观音像,前些日子罗老爷令人重新雕刻,改制成送子观音,实际上却是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那玉像之中,送给京里的贵人,我今儿点名要这玉像,你猜罗老爷听到这个消息,该作何感想?”林琅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