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嗤之以鼻,掐着腰横眉斥道:“你并无这等头脑,说,是谁背后使的这奸计?!”
贾敏敛了笑,沉声道:“柳姨娘!”
柳姨娘咬着嘴唇退下,心里尤愤愤不平,嘀咕道:“丑人多作怪!”
偏这句话落在贾敏耳朵里,冰冷目光一扫:“你说什么?”
柳姨娘忙道:“我没说什么。”
贾敏道:“别以为我聋了!你说丑人多作怪,可是说我?”
柳姨娘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我说的是她”她指着钱姨娘,“太太花容月貌,我等便是拍马也赶不上,怎么会是丑人,她才是丑女人!”
偏巧这时林如海进来,脸上面无表情,只低沉的问了一句:“谁是丑人?”
柳姨娘大骇,忙跪爬至林如海跟前儿,伸手去抓他的袍襟子,被林如海一手拂开,道:“你不好好在你院子里待着,又跑这里大喊大叫的,成什么体统?满府里就你作怪,还说什么丑人多作怪。谁是丑人?太太?还是她?”说到最后指着钱姨娘,“天天这么着三不着两的,你见钱姨娘何时跟你似的?过个三五天不挑唆个事儿出来你就不舒坦是不是?当初你害太太摔跤险些一尸两命的事我还没跟你算,你以为这几年我不提,太太也不提,就是忘了不成?”
柳姨娘哭着大叫:“老爷,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害过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老爷……”
林如海道:“若查出你是故意,难道你还有命跪在这里不成?不管是不是故意,你都有错,以后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着,我林府不介意多养一个人,若在三天两头的挑事儿,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不顾柳姨娘的哭诉哀求命人将她带下去,钱姨娘大惊失色,吓得也跪在地上。
林如海瞧了她身后一个绿衣丫头一眼,问:“绣祈福平安经可是她的主意?”
钱姨娘原是个胆小怯懦的,被林如海三言两语一诈,便将什么都说了,岂止是那绿衣小丫头出的主意,连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她事先教好的。而且那祈福平安经也非出自什么大师之手,分明是那丫头的手笔。
林如海摆摆手让钱姨娘和她的丫头退下,自己略显疲惫的坐在圈椅上。
贾敏走到他身后,伸手给他揉按太阳穴,一面有些懊恼的道:“是我疏忽,妾室身边多了这样心思大的丫头,我竟不知?”
林如海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道:“这如何怪得了你?三个孩子并这一大家子的家务就够你忙的了,焉能事事俱到、面面周全?那绿衣丫头是何来历你可知道?”
贾敏想了想说:“方才见了那丫头,我倒想起来了。是去年新买的,她原是六品官员之女,只因父亲犯了事举家充官发卖,故流落至此。我因不喜她生母是个唱戏的妾室出身,再加上她眉眼间有些阴诡气息,料是个心机深沉的,不甚喜她,便将她远远的派了个打扫院子的活儿,也不知怎么的她竟成了钱姨娘的贴身丫头?我瞧她今儿看老爷的眼神,似有意攀附老爷,钱姨娘不过是被她利用了罢了。”
林如海道:“她是痴心妄想。此女心术不正,明儿你处理一下,或是远远的送到庄子里,或是发卖,咱们府里不能留这样的人。”
贾敏道:“老爷放心罢。不过……”说了这两个字却停下了。
林如海抬头:“不过什么?”
贾敏转过来,与林如海面对面:“老爷如今年不足四十,且身强力壮。别家像您这般的身份地位,莫不是姬妾成群,老爷如今名义上虽有两房妾室,然自有了昭儿,老爷竟是一次也没往他们房里去。”
听到这里林如海脸已黑沉起来,贾敏偏偏未曾察觉,而是接着往下说:“我知老爷是不喜欢如今府里这两位,也是,钱姨娘姿色是差了些,人也粗笨;柳姨娘虽生的婀娜纤巧,偏偏心术不正,况年龄也大了。老爷若是喜欢什么样的,尽管跟我说,我不是那等妒妇,容不下人的。”
林如海脸红一阵紫一阵,气急之下不怒反笑:“敏儿啊敏儿,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
说完便拂袖而去。
贾敏呆呆的愣了一会子,自言自语的念叨:“老爷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娘连这个也不明白,难怪爹爹生气。”
贾敏回头一看,竟是黛玉和吴钧并排站在她身后,黛玉正仰着头嘟着脸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作者牙疼了好几天,今天吃面条都是囫囵吞下去的,明天必须去医院了,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第66章 重生林黛玉
贾敏正自纳闷,扭头看见黛玉, 又听她说了那样的话, 不由蹙眉道:“你们何时来的?”
黛玉道:“我和钧哥哥一直都在这里。”
贾敏:“跟你们的人哪里去了?怎的由得你们这样混跑?!”一面便要命人去叫黛玉、吴钧身边的下人,口里不由得抱怨,“小花也是越发胡闹了, 就这样丢下你, 万一磕磕碰碰可如何是好?”
黛玉拉住贾敏的袖子晃了晃, 道:“娘别生气, 是我和钧哥哥不许她们跟着的。虽则我们是小孩子,她们是大人,但终究身份有别,奴才哪敢不听主子的话?况且她们也没由得我们混跑,原是我说来找娘,她们送到院外才许我们单独进来的。”
听了这话贾敏才心平气和了。黛玉拉着她的手道:“爹爹说了那些话您还不明白,娘好生糊涂。”
想到黛玉、吴钧听了她和林如海处置妾室丫头那些话,贾敏有些懊恼, 这么小的孩子, 纤尘不染的,若因此事影响以后的性情可不好。然事已发生, 无法挽回,只好期待小孩子记忆力有限,忘的快,别留下什么阴影。
看着女儿天真的面孔,贾敏笑道:“什么明白不明白的, 你们小孩子懂什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因叫自己的大丫头,“把那新做的芙蓉糕和糖蒸酥酪端来,给姑娘和世子爷吃。”小孩子都贪嘴,尤其喜吃甜食,希望他们吃了好吃的能把其他事都忘了。
丫头得令忙拿了一盘子精致的芙蓉糕并两碗糖蒸酥酪来,贾敏亲自将小汤匙递予他们,打发他们二人吃了。
黛玉抬起头,贾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问:“可好吃不好吃?”
黛玉点头“嗯”了一声,因拉了贾敏的手道:“爹爹待娘情笃义重,必是要一心一意与娘白头偕老的,可娘却说那些跟爹爹生分的话,还要给爹爹找姨娘,爹爹不生气才怪,换了是我,我也会生气的。”
贾敏怔了一会子,思忖之下虽觉得女儿说的颇有道理,然她终究是小儿家家,说这些不好,因道:“你才多大点儿,懂什么?还不好好吃你的酥酪,这些事不该你操心。”
黛玉仰头嘟了嘴:“谁说我不懂?娘是……”说到这里故意蹙起小眉头,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就是爹爹给我讲过的故事,两个人下棋,他们糊里糊涂,旁边的人却看的清清楚楚……”歪头,似是苦思冥想着什么。
贾敏笑道:“是当局者迷罢。这句原也是俗语,出自宋朝辛稼轩的一首词,原文是‘长夜偏冷添被儿。枕头儿、移了又移。我自是笑别人的,却元来、当局者迷。’虽不是什么偏僻的句子,但你小小年纪,能听过已是不错了。”
黛玉脸上露出很惊喜的神色,清脆的声音雀跃道:“就是这句。爹爹给我读过这首词,所以我有些印象。爹爹还说,后来这句话多用于下棋的时候。”说到后面看着贾敏娇嗔,“娘只说我小,什么都不懂,其实才不是呢,爹爹和娘说的话我一直都记着呢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给贾敏留下早慧的印象,省得以后表现的太过聪慧成熟更显突兀。
贾敏抱了她在膝上,伸手点点她红扑扑脸颊:“好好好,我们玉儿天性聪颖,是爹爹、娘的宝贝。”
黛玉嘻嘻一笑,仰头道:“既如此,娘便听女儿几句劝,以后别说那些生分的话了,爹爹会生气的。娘不知道,有一次爹爹抱着我说了许多话。爹爹说娘是他这辈子遇见最美好的女人,不仅美丽聪慧,而且温柔体贴、诗书风趣,他有了娘便看不上那些妖艳俗物了,从前纳的两位姨娘不过是碍于一个孝字,为子孙计,不忍亲长为难,如今儿女双全,自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到最后还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扳着小脸道:“爹爹就是这样说的,娘不信可以去问问爹爹,女儿记得是不是一字不差。”
贾敏早知女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她小小年纪能这样复述一段话并不怀疑,且她料黛玉再聪慧,终究是一个尚不足四岁的小娃,若无人同她说,她自己是编不出这样话的,不觉便信了八-九分,只是心里还有一丝狐疑,不由扶过黛玉的头,视线与她相对,问:“你爹爹当真这样同你说的?”
虽然这话里只有七八成真,两两三成完全是自由发挥,但想到爹爹确实是这个意思,自己只是把爹爹想说却未曾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而已,不算篡改,黛玉越发底气足,重重点头道:“爹爹真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