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先是感觉右眼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不由得“哎呦”一声,下意识的伸手要捂,尤记得右手还抱在儿子,忙伸右手捂住,还没等他叫人,忽然身后一阵火热,扭过脖子一瞧,竟然着了火,大叫一声“走水!”便嚎叫着狂奔出去了。
一时间丫鬟婆子们纷纷进来,见只是蜡烛倒了,可能是赶巧正烧着楚王的衣裳,其他地方并未烧着,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忙将黛玉抱出去。
一般府邸各个院子内都有储水的大缸,一则预备洗衣裳果子浇花什么的;一则若是忽然走水,也能应个急。黛玉的院内也放着两个储满水的大缸,丫头们见楚王带着火跑出来,忙舀了桶水,一股脑浇在楚王身上。
楚王虽然当即淋了个落汤鸡,好在火是灭了。
众人都忙的上前看烧的怎么样,只见一个外袍子烧的大窟窿小眼睛的,只剩肩上一块完好的,头发也烧焦了些。楚王推开围着他东摸西摸的众人,忙将儿子抱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见衣服尚且完好,尤不放心,捧着他的脸问:“钧儿,可烧着你了?告诉父王,身上哪疼?孩子,有没有哪疼,说话啊钧儿。”
第55章 重生林黛玉
楚王焦急的原地转圈,样子有些滑稽。
黛玉看着不由得心里暗自感慨, 君儿这辈子还真投了一个好胎, 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父亲。
乌君盯着楚王瞧了一会子,摇了摇头道:“父王,我没烧着 。”
楚王便流下两行泪来, 把自己的头埋在乌君胸口的位置, 哽咽道:“没烧着就好, 好孩子, 再叫一声父王,我喜欢听。”有一桀骜高冷的儿子会怎样,就是平常想听他叫一声爹都难啊。
乌君抿了半天嘴,楚王以为他不肯叫,张着嘴干笑两声,说:“不叫就不叫罢。”叹了口气,“父王今儿不是存心要打你的,你这小子太不知好歹, 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私自跑出王府, 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 出来就被拐子拐了罢,还拐到京城来,幸而遇见林大人和夫人,不然以后你都见不到父王和母妃了,你可知道?!”
说完便盯着儿子看, 见他乖巧的点了头才满意。
几个内侍和宫女急的团团转,作揖打拱的央求:“好王爷,您就让奴才们好好瞧瞧吧,看伤到了哪里没有。您和世子爷若有一点闪失,万岁爷非剥了奴才们的皮不可,求求您可怜可怜奴才们吧。”
楚王这才让他们查看,好在只是烧坏了衣裳,并未伤到肌肤,亦为不幸中之大幸。
这件事传到贾敏、林如海的耳朵里,倒把他们吓得不轻,忙来查看,又是请罪又是立即命人排查各处,将且是用不着且有火灾隐患的柴火、木材什么的都清了出去,不免又责罚了好几个下人,一时闹得沸反盈天,乌君倒有些后悔自己冒失,惹出了这么多事 。
楚王这次来主要是接儿子回京城的别馆。奈何乌君不肯跟他回去,最后也只得极不甘愿的走了,回府后立刻给王妃写信,大意是你儿子反了,连他老子也不认了,整天赖在别人家里成什么样子,你快来管管罢。
这些事情乌君却是一点不知情,他正忙着和黛玉一起准备辰玉抓周要用的物什。辰玉的生辰在五月十六,如今已是五月初二,只剩十几天。贾敏、林如海为儿子的抓周礼自然是准备了世间百样的东西,昭玉也派人送回来不少,黛玉也想尽一份心。
黛玉正拿着一个荷包问乌君:“你瞧这个可好看不好看?”
乌君点头说:“好看。”
贾敏笑着进来:“你们玩什么呢?”
黛玉忙跳下床,拉着贾敏的手问:“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贾敏道:“来跟你说一声儿,明儿去你外祖母家,今儿你早些睡,明儿可不许赖床了。”
黛玉答应了,又问:“去外祖母家做什么?”
贾敏道:“你珠表兄的长子满月,明儿个要待大宴席,你昭玉哥哥和你弟弟都去的。”因又向黛玉的大丫头小花道,“把上个月新做的桃红色蝴蝶穿花对襟褂子和那件梅花百水裙找出来,明儿给姑娘换上,虽不是什么大节日,到底是出一趟门子,总要庄重些。”
小花答应一声“是”自去找衣裳去了。
乌君拽住贾敏的袖子,仰头认真的道:“夫人,我陪玉儿一起去。”
相处的时日虽不多,贾敏已十分明白乌君的性子,他平日听话懂事,很少让人操心,但一旦他决定的事,那是谁劝都没用,连他当王爷的老子都拿他没办法,更遑论别人了。
乌君说的坚决,贾敏知拗他不过,只好答应,挑了件大红锦袍给他穿。
第二天林黛玉在贾府见到贾珠,比两个月前的那次见面,越加憔悴了。说不了两句话,便咳了好几次,给长辈请过安后,便又去外面招待宾客去了。刚满月的小娃被乳母抱着到外面给人看,贾珠之妻李纨看看贾珠孱弱的背影,面上有些愁闷之色,但在这举家庆贺嫡孙满月的好日子,没人有心思体会她的不如意。王氏只顾和那些诰命贵妇们攀关系,贾母笑呵呵的逗着金玉钗镯满身的凤凰蛋儿贾宝玉。
李纨到底是才生过孩子,虽已过了月子,身子还不很健朗,坐了一会子便有些乏,悄悄扶着丫鬟的手到侧室歇息。贾敏看着她虚弱的背影,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咬着唇愣了一会子神。
贾宝玉在贾母怀里趴在老人家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的说话,贾母也嘀嘀咕咕的回,二人还不时看向黛玉、昭玉的方向。过了一会儿,贾宝玉从贾母怀里跳出来,凑在黛玉跟前,撩起袍子伸出脚问:“妹妹,你瞧我这鞋子可好看不好看?”
那是极精致的一只鞋,青缎底儿,鞋面是月白色上等蜀锦,绣着麒麟、白虎、龟等瑞兽,还以金线穿了许多宝石、珍珠装饰,鞋尖上更是缀着龙眼大的一颗珍珠,精致非常。
鞋子一露出来,在场的众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气。
有一个穿着四品诰命服的夫人不由喟叹一句:“好精致的鞋子!这一双鞋怕是够一个中等庄户人家吃一辈子的了。”
另一人的道:“何止!一个中等庄户之家一年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的嚼用,这一双鞋别的且不说,只那鞋尖上缀着的两颗鸽子蛋大的珍珠,就值万金。”
一个女人酸酸的道:“不愧是勋贵之家,财大气粗,岂是我等小官家可比的?”
贾宝玉还催着黛玉回答鞋子好不好看的问题。
黛玉心里很不耐烦,当着众人又不好失了大家闺秀的修养,只好淡淡一笑,道:“这双鞋子,自然是好看了。”
贾宝玉拍手笑道:“好妹妹,你来我家住,我把这双鞋子给你,可好不好?”
一双破鞋子就企图收买我妹妹!昭玉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贾母板了脸叫道:“宝玉,又淘气!忘了祖母告诫你的话了么,祖母拿出自己的体己给你做鞋子,可不是让你显摆的,没耳性的东西,还不快回来,再胡说一会子你老子还不打你呢!”
一句话把贾宝玉的行为定义为一个不知轻重的淘气孩子,告诉众人一个四岁多的孩子,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是童言无忌,不该受到指责。另一方面也是自证清白,他们荣国府并非奢靡成风,而是她这个老封君偏疼孙子,用自己体己的东西做一件精巧的东西给小辈罢了,不值得上纲上线。何况贾府教子也并非一味溺爱,不听话还是会训*诫的。
贾宝玉最怕的就是他老子,一听这话,吓得丧了胆的老鼠似的,窝在贾母怀里不知多老实呢。
辰玉还太小,玩大不大一会子就犯困,贾敏便带他到侧室歇息。李纨正躺在炕上,看见贾敏进来忙起身行礼,贾敏道:“不必多礼,你身子弱,今儿也够累的了,快些躺着去罢,我不计较这些 。”
李纨终究没躺,而是谢了罪靠在大引枕上同贾敏说话。
黛玉、乌君、昭玉并排安静的坐在床上,十分乖巧。
李纨认得黛玉、昭玉却不认得乌君,不由便问起他,贾敏只说是林如海故交之子,有事托林如海照顾些日子,今儿家里人都来这里了,自己不放心,便带了他一起过来。
说着说着不由便说起贾珠,黛玉留心听,得知近几个月来贾珠的身子越发不好。
说起这个李纨便不由得眼圈泛红:“他是个极孝顺的,老爷太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饶是病得这样,还是寅时三刻便起身,一天坚持读七个时辰的书。若哪日因事误了,总也要夜里挑灯补起来,一天大半的时辰都在书房里。自上个月,老爷说距离明年春闱时日无多,要抓紧些,越发是连家也不回了,一个月竟有二十五六天都是住在书房的。”
贾敏听了叹一口气道:“我瞧外甥这病多半是思虑过神、忧劳过度而生,二哥哥也是个糊涂的,儿子的前程固然重要,可若身子垮了,便是挣下一品的官印来又有何用?你倒要好生劝劝珠哥儿,别再这样糊涂了,先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李纨道:“我何尝没有劝过?他总说不碍的不碍的,非要弄出大毛病不可啊!姑妈不知道近些日子他总说不大提得起精神,还总是畏寒,碰不得凉水,咱们觉得很正常的水他总说凉。我听书房伺候的小厮说,这四五月的天,还用热水洗手呢。有一次我问他,他说手一碰凉水便觉得浑身冰凉,那凉气像是会沿着经脉袭遍全身似的,尤其是心窝这,冰的绞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