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神通至此,必定非同凡响,能够救下女儿的唯有他了。
“贫道却是想不出有何办法能阻止妖祟侵扰令千金,”左慈摇了摇头,他抚了抚胡须,在张汪夫妇二人面露绝望之色时转口又说道:“只是令千金自身便能通阴阳,能见阴祟,贫道手中却是有一物,是贫道在无意之中得到的,日后能否得到这物的认可,就要看令千金的造化了。”
左慈在张春华好奇的视线中往袖中探去,拿出了一块木牌,那木牌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好似随时会断裂似的,乍一看那木牌的形状,倒是与兵符有几分相似,其上印有两轮勾玉相融合,形成一个太极生息循环的图案。
那木牌到了张春华的手中,骤然之间断裂了开来,张春华傻眼了,弹开手掌一动不动,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把它给弄坏了。
木牌变得四分五裂,其上的两轮勾玉却漂浮于她的手心之上,融入了她手心之中消失不见。
一家人都看呆了眼,左慈哈哈笑着抚摸胡须,大笑:“贫道猜的没错,果然是你,世外之人!”
笑完,左慈摇头晃脑大笑而去,张汪阻拦不得,他那身影变幻莫测,没多时已是走了老远。
他的话语似是而非,张汪参悟不透,山氏抱着自己命运多舛的女儿,心绪复杂。
唯有张春华,愣愣地盯着自己手心发呆。
道长说她是世外之人?
她是吗?
张春华不记得了,她是出生之后才拥有了自己的记忆,可是她生来便能思考,她知道自己投胎了,但对于前世的一切却记不得了。
张春华张开手掌,心中一动,那武将牌上的勾玉又在手心显示出来,再心念一动,勾玉又消失不见。
她知道这是武将牌,能用来召唤武将为自己所用,这些知识似乎她生来就会,潜意识里就知道该如何操作,这让张春华很疑惑。
此次事情过后,张汪与山氏将张春华看得更紧张了,每每她生病发热,他们都会乱了阵脚,急得跟什么似的。
然而次数多了,每当张春华烧后第二天又变得活蹦乱跳,张汪与山氏也渐渐习以为常,放松下来。
兴许春华是个生而不凡的孩子,可张汪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安。
张春华自小就颇有主见,喜欢跟着母亲做事,也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张汪身后玩,自从那日勾玉融入她的手心之后,她的力气就呈几何倍增长,娇小玲珑的小女娃,实则力气过人,仅仅八岁就几乎能与张汪这一成年男子的力气相当。
但是张汪不让她做这些,每每为自己女儿的活泼好动而苦恼无比,时常摇头叹息:“春华这是生错了性别啊!若是个男儿,以你的资质,当能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只可惜,是个女郎。
山氏却不赞同道:“妾身却不愿春华生为男儿,如今天下大乱,四野饥民流窜,若为男儿,志在四方,外出闯荡之下安能令我安心?”
山氏是司徒涛的从祖姑,家学渊源,虽然家道中落,却仍有几分不同于内宅女子的眼光。
“如今说这些都是虚的,”张汪摇了摇头,视线悠远而忧心:“春华身上神异一处,还有她那命格。”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到这事,山氏又要落下泪来,只叹女儿命苦,怎会遇上这等事情?
真是如水一般的女子,让张汪无奈又疼惜,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每每说起春华幼年时发生的事山氏都会这般。
他们夫妻两人的谈话悄声无息地钻入小小的张春华耳中,她吐了吐舌头,悄悄溜到了后院里,口中小声地呼唤道:“典叔叔!你在吗?”
后院之前女鬼所居住的枯井之下,飘出了一个相貌堂堂,壮实魁梧之人,他穿着硬质的盔甲,腰间插着两柄大双戟,每次他从那井里飘出来时,他的腰腹都会被那井口卡一下,而后他使劲一蹬,便从那井口跳了出来。
第3章 将军救命
会认识这位“典叔叔”,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在她自幼时发生的事情过后,山氏每年都会去到温县的道观之中进香,为张春华祈福求平安。当年张汪前去左慈道人的落脚之处追寻高人踪迹,最终没能找到他,便是张杨也不知道左慈道人去了何处。
张春华的身上带着山氏为她求来的护身符,那护身符倒是也有一些用,至少这些年来,她处在深闺之中不外出见人,遇到的鬼怪并不多,偶尔几个冤魂,也不过是厨房里厨子宰杀的猪魂,它惧怕张春华身上的护身符,轻易不敢靠近。
时日久了,它的身影渐渐变淡,不知道哪一天就消失不见了。
张春华不敢去到街上,就在前几年,讨伐董卓的义兵因战事受阻而停留在河内群,只因河内群是京都洛阳与边境的相接之处啊!那些集结于河内的关东军数十万人,四分五裂,众将领意见不一,放纵军队攻杀抢掠,百姓死亡近半。
他们所处的温县因有张杨大军护着,尚且还好一些,可其他县城就凄惨的多。
数年后,关东军四散而去,河内县城爆发□□,饿死病死饥民无数,天灾人祸,这天地间枉死的冤魂经久不散,游荡在街上,浑浑噩噩。
游魂无组织无纪律,意识也模糊的很,他们瞎游荡,到处乱飘。
张汪的府邸门外贴着驱散邪祟的符,还有石狮镇守,原是能驱赶走这些游魂的,这些魂魄迫于张府石狮的威慑而不敢靠近。
可坏就坏在张府之中死了个人,是之前张汪买回家中的女奴,她被人发现时已经死在了后院的枯井之中。
“必定是那枯井女鬼再次作祟!”
仆从们私底下传着流言蜚语,而张春华却知道不是这样。
女奴之魂枉死,困于井边,她带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厨房,口中嘶声不断:“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她已经成为了鬼魂,那些活人听不见她的话语,女奴满怀怨恨地在井边徘徊。
这一日,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困于井边的女奴发现自己能够活动了!
她哈哈大笑三声,带着想要报复的怨恨,往那厨师的脸上抓去,结果却只能穿过他的头。
女奴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她发现自己渐渐变淡了,惊恐万状。
那厨师挠了挠头,口中暗道一声奇怪:“怎么突然吹起凉风来了,看来回去得叫婆娘多给我添件衣裳了。”
女奴愤怒不已,天空巨雷阵阵,她嘶吼着,以一副要与厨师拼命的模样向他飞扑而去。
厨师全身一怔,眨了眨眼,他口中嘀咕着:“怎么突然这么冷,这天气真怪异,我得赶紧回去。”
完成了短暂的附身,结果因男子阳刚之气排斥又被踹出身体的女奴趴伏在地上,怔怔出神。
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复活的方法!
“是他害了你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躲在门后,悄悄地探出头来,她的视线落在女奴之魂身上,好奇地问道。
女奴吓了一跳,她惊异不定地望着小女孩:“小小姐,看得到奴婢?”
她是连奴,从小看着她长大,是她母亲山氏的好助手,如今她死了,变成了鬼魂,但是看模样张春华还是认识她的,她点了点头:“看得见。”
女奴恍然,她想到小小姐幼时经历的诡异之事,还有山氏神神叨叨信道求庇佑的行为,以前她不理解,觉得山氏越来越愚昧,如今她才是知道,原来小小姐真是能看见鬼!
“你对厨师这么憎恨,是他害了你吗?”张春华接着问道。
女奴说道:“奴婢发现厨师私吞钱粮,造假账,想要告发于主母。当时他悔过求我,发誓再也不犯,以归还钱粮为由将我骗到小屋内生生勒死。”说完女奴已是双目赤红,她跪下恳求,生生泣血:“求小小姐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死的冤枉!”
张春华听后,深表同情,她没有注意到女奴的表情逐渐在她的靠近之下变得渴望。
“你起来吧,我会与阿娘说你的事,”张春华毫无戒心地说道:“若是厨师真有贪墨钱粮的证据,阿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女奴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她闻到小小姐身上散发出的香甜气息,眼底渐渐涌上了贪婪之色。
雨越下越大了,风吹得呼呼响,女奴看着毫无防备转身离去的小小姐,想到她那身世。
自小就吃好喝好,是山氏与张汪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必干活谋生,无忧无虑地做着自己爱做的事情。
为什么有的人就命那么好呢?
女奴不甘心地想到,她能够闻到张春华身上散发出的香甜气息,那味道一直勾引着她去争、去抢!
女奴咬了咬下唇,心里的不甘与怨恨不断地在咆哮,在翻滚!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困苦,要靠为奴生存,而有的人却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凭什么她年纪轻轻死于非命,身体以草席一卷收拾收拾就完事了,有的人却能睡柔软的床,穿锦衣华服?
女奴眼中血色一晃而过,她看向张春华的背影,脸上已经带上了狰狞与怨毒,嫉妒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