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冰懒得理会,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应。只是一路从蜀州到渝州,再从渝州顺流而下到达楚地,一路闲步来到自己徒弟喋血之处,荆州城外。
而这时,她将击杀自己徒儿的人一一点名,连那几名煽风点火的女子也没放过,手起刀落,毫不怜香惜玉。在那几名女子骂人期间,她终于开口:就你们几个这德行,让我想起一句话,挺适合你们的。
那几个女子陡然没有说话,等了良久。周洛冰终于一行字丢出去,说:这年头,有些人不知不觉就成贱人了。要小心修身养性。乖了,老子把这句话送给你们做纪念。
那几名女子又粗俗不堪骂起来。“海棠微醉”顺手就举报她们“不雅言辞”,一分钟不到,系统给她发密语:你的举报已处理,玩家已被禁言。
当然,她这一路走来,杀了那些欺负他徒弟的,也杀了她看不惯的。盛夏、名门、战歌、诛神、弑杀、京城世家都有波及,杀得最多的则是盛夏、诛神、弑杀这三家。
于是,这三家的领导人就用世界频道质问她。不过,那质问言辞就比之前威胁她徒儿的要温和得多。周洛冰只是瞟一眼,只发了一条消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若诛人,皆因人之过。诸位,以强凌弱,以多欺少,不约己身,反怪他人。还有脸质问老子?你们做什么勾当,别在这里粉饰了。老子不吃这一套。
那几家领导被这么一说,又反驳:你别欺人太甚,以为我们怕了你?
她再不肯说话,因为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费口舌,更没必要为他们浪费钱。一个世界频道发言道具还是需要五六十金币的。
“你貌似杀了不少吧?”庄羽又发好友信息。
“哦,垃圾太多。”她回答,径直从徒儿喋血之处往在附近的荆州城进发。
“你这是大开杀戒,那几家都召开紧急会议呢。琢磨着要对付你。要不要我来做护花使者?”庄羽又发了个笑嘻嘻的表情。
“你不怕死,或者不怕跟我的事搅在一起惹了麻烦,污了美名,你就来。”周洛冰淡淡地丢出这行字。庄羽暂时不会是敌人,有个治疗师在身边也不错,何况是个操作不错的治疗师。周洛冰也相信庄羽也不会脑残到将烟霞镜花拉入她的敌对。盛夏就是活生生的明证:与“海棠微醉”为敌是很脑残的事。
“美人允许,求之不得。稍等。我就来。”庄羽回答,倏然就没动静了。大约是从好友信息里看她的大体位置正在马不停蹄。
周洛冰也不理会,她劫杀仇敌的事情里本来就没有计划谁来帮忙的。庄羽来不来都无所谓。
穿过落了叶子的高大树林,又是大片大片的麦田。麦田里全是荒芜的野草,有狐狸在草丛间聚集。周洛冰无意打杀这些非主动攻击的怪,径直往荆州城而去。
荆州城不远处的河水湍急而过。她站在河边。隐隐想起之前,她戏言一句:“徒儿,你去荆州城。”他就来了,他不知死活地说:“你要取荆州?若你要取荆州,我与你拿来便是。”
此刻,她转动视角,抬眼愿望荆州城。日暮苍山、江水滔滔,荆州城高高的古铜色城墙后是一轮徐徐下坠的红日,硕大浑圆,天上不多的云彩被染成绯红。古城墙肃穆矗立,显出时间流逝的沧桑。
“你大开杀戒?城战当天。树敌众多,局面太大,怕日后难以收拾呢。”发来信息的是沧海无念。
周洛冰唇角略上扬,暗想:陈汐华果然喜欢这种干练强悍的女子,难怪不喜欢她了。这么多年,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乖巧柔弱的女孩儿,需要百倍的保护。
或许这就是命运,自己太珍视他。在他面前连呼吸都变换了一种节奏,连笑容都不自在。以至于他这么多年,都不曾看到她其实不是那种柔弱羞涩的女子。
倘若如今改变,不知道还来得及与否?
她想到假设这一条,兀自摇头,觉得自己天真。她兼修学心理学的。岂能不明白:一旦思维成定势,若要改变千难万难。自己在他心中已是固定的形象这么多年,一下子改变,逼得也还是无济于事了。
罢了,罢了,只当是少女时代梦一场。如今已放下执念,何苦再捡起来?现在自己面对他,不是比从前平静得多了么?这就是长大了,这就是执念放下了。生命中,有些美好只是海市蜃楼的虚幻,任凭飞跃天涯的勇气与百臂千手的能力也不可如愿。
人要懂得放下,才会遇见更美的风景。周洛冰思绪万千,沧海无念又问:“还是你对自己太自信?”
她将手搭在键盘上,慢腾腾地敲字,说:“今日不知明日事。我自意气风发,嫉恶如仇。”
“我以为你不是鲁莽的人。”他说。看这话似有些失望。
周洛冰又慢腾腾地敲字,然后又删除,最后只敲了“呵呵”两字。这两字结束了他们的对话。而她继续往荆州城而去。
渐渐近了,便看到桥边站了一人,正是染醉。他转过身来,说:“我刚吃饭回来,看到你发的世界频道,了解了一下事情。你太鲁莽了。”
他的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周洛冰略笑:“八荒六合的,这游戏里,卧虎藏龙,也要看卧的什么虎藏的什么龙。”
染醉就站在他身边,说:“树敌太多。”
“我如他们所愿罢了。我料想弑杀、诛神也是被战歌,或者是盛夏拖下水的。他们今天不拖别的家族下水,明天还会用别的手段,我索性成全他们,也省的我琢磨他们还会用什么手段。”周洛冰漫不经心地说。
染醉轻叹,说:“你竟是这样聪慧。洞若观火,但又怎么不去怀疑是别的家族为了让你树敌太多,不得不跟他们合作呢?”
“比如烟霞镜花?或者沧淮?或者别的什么家族?”周洛冰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回气,淡淡地问。
染醉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你从来不曾怀疑过‘风餐露宿’?”
周洛冰看河对岸的荆州城,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在队伍频道丢出一行字: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阳谋,都是一场笑话。智慧只在需要处绽放。我并不在乎他们耍什么样的手段。杀他们是我必须做的事。我正找不到杀他们的由头,这下是他们自动送上门的。
“海棠,这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染醉急切地说。
她则是慢慢地敲打一行字回答:“所以。就用武力解决。染醉,你忽然这样激动。”
她指出这一点,染醉不再说话。而她则是一跃而过,到达荆州城门口。血红的夕阳已全然落下。城门口站了齐整整的一群人,正是战歌家族,为首一人正是弓箭手。ID名叫:商天霜晚,他身后站定的人有“暮下轻烟”“桑上残雪”“南宫明”“雁过推毛”“一水飘然”等等盛夏的高层。看样子,这位弓箭手就该是商河了。
当然,除了“暮下轻烟”与“桑上残雪”还顶着盛夏的标徽,其余的人都顶着战歌的标识。
那弓箭手一身衣着光鲜,一柄弓箭在手,倒颇有气势。
周洛冰不知道他们唱的哪一出。但可以肯定不是杀戮。因为这不是杀戮的阵势,也不是杀戮的地点,这里离主城太近,地势也不利于群体围殴击杀。
“来者不善,看样子。”染醉也跳过河来。落在她身边。
“若要动手,速度动手。”周洛冰淡淡地说。
“商天霜晚”朗声道:“你与盛夏战歌的恩怨,说来也是意气之争。讲起来,也是我家小辈不懂事。不过,阁下似乎也没多少容人之量。”
看商河这话,却像是要息事宁人,但又想要拿捏架子,真是典型的当了那啥,还想要贞节牌坊。她便是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讽刺的淡笑。
“商天霜晚”忽略她的讽刺。继续说:“前尘不可追,如今,我既代表两家与你约战一场,算作友谊之战,前尘过往便一笔勾销。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商人逐利,常以他事混淆视听。约战在游戏里常有。无论朋友、对手、敌人或者陌路人,都可约战。这约战跟恩仇抵消与否实在没有多大的关系。阁下这决定实在是诡妙得很。”周洛冰不紧不慢地说,也顾不得这屋里还有萧芳芳。
那“商天霜晚”的确没想到自己会被驳斥,顿时不知讲什么才好。身后的“雁过推毛”却是愤然,说:“我家族长好心提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里暗里对我使了多少绊子,你都清楚。若我是寻常的玩家,被你们这么打压,早就寸步难行,怕跪下来求饶,依照你们的大家族作风,也该是绝不放过的吧。”周洛冰毫不客气,一顿说就对“雁过推毛”劈头盖脸丢过去。
莫说她怀疑击杀自己徒弟的事是盛夏他们弄的阴谋,就是她自己也不想给盛夏这个脱身的机会。既然她一入这服务器,他们就抢着哭着要做她的敌人,来衬托她的伟大英明,她又怎么可以轻易地不给他们表现的机会呢。
“你要如何?”商天霜晚倒是耐得住性子,声音平静。
周洛冰顿了顿,说:“城战在即。实在不该谈别的。若是有诚意谈,那改天,但前提是把‘雁过推毛’和他老婆从战歌、盛夏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