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栋房子的修辑工作就交给我们了, 待工作完成我们还会联系桃花妖大人你们的。”白狼微笑着拍了拍本家那在战斗中受到损伤的外墙,为了将小镇恢复如初,她和一些妖怪会联合起来检查一下附近因为战斗而产生的破坏,尽可能让小镇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估计在短时间内,或许还会有一些小妖小怪出来捣乱,到时候也需要凤凰火与白狼的力量。
“嗯嗯,可惜那个笨蛋到现在还在睡觉。”桃花妖瞄了眼那在鬼切怀中睡得很熟的天晴,她都睡了好几天了,从地狱回到现世的路那么颠簸她也没醒过来。或许是身上的疲惫还没恢复过来吧?幸亏她们已经把所有善后工作处理完毕,接下来就要回到本丸了。
……
强光出现又消失。
在狐之助的帮助下,一行人就成功回到了本丸。
一夜的束缚术解除,本来陷于睡眠的刀剑又像是个无事人那般醒来了,他们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修行归来的药研,在桃花妖的帮助下把近期的状况坦白跟大家解释了一遍,就把受伤的天晴放回寝殿处,再帮助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而每天替她换药的,自然就是本丸里最擅长治疗的药研。
但奇怪的是大战过去都一周了,天晴身上严重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她本人却还是没有醒来。
本丸的日常一天天地过去,不论是农田还是出阵的工作都很好地运行当中,除了大将的席位每天空空如也,貌似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今天的药研一如既往地帮忙着为天晴右手臂上的伤口进行清洗,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又温柔,就像是对待着世上的至宝,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弄痛少女分毫一般。
良久,也不知道他进来房间多久了,一个男人的气息,又忽而出现在药研的身后,他迈着不轻不重的步伐走进房间,又把视线落在药研面前的少女身上。
霎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而打破这个沉默的,是药研。
“……鬼切,你知道大将怎么了吗?”
他没有看向鬼切的方向,一双紫色的瞳眸依旧是落在少女那恬静的睡颜上,最近偶尔,看着天晴安稳睡着的样子,药研竟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之变得柔软起来……毕竟这可是他一直操心着的大将,一直不愿意好好休息的大将,此刻居然那么乖巧地在床铺上睡觉,换做是以前,这个画面对他来说肯定是治愈的。
但现在可不正常啊,都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醒来。
就像是把意识深陷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甚至不在梦境的世界,就只是不受任何人纷扰那般睡着。
明明那天在迷雾森林的时候,对着回来的他哭了不是吗?
他还没好好哄她,跟她说抱歉啊。
而听见药研的问题,鬼切只是淡淡垂眸,就越过他蹲在天晴的面前,接着把她右臂上的袖子一点点地撩起。
“是和这些纹路有关?”药研望着鬼切展露给他看的东西,那上头是一些黑色符文,看起来就有点像是平常天晴在灵符上写下的古代文字,那些文字现在就像刺青一般在她右臂上留下无法清洗的痕迹,就像是……烙印在她身上了一般。
“这个咒术能透过支付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去产生出不存在的灵力。”鬼切垂眸轻轻托着她的右手,许多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在那个迷雾的森林当中,貌似就是这个少女抱着他,为他洗涤身上一切的瘴气。
那本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为他不是她的式神,所以她要对一般的妖怪做到那种程度的直接干涉,就需要庞大的灵力。
所以是他让她那天掏空了自己的灵力,导致她与百目鬼的战斗期间,要使用上这样的禁术吗?
鬼切没有再想,因为答案是必然的。
“……她只支付了右手,术式成功了,所以才成功打败了那家伙。”鬼切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他看着天晴的眼神,却写着沉痛与愧疚。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阴阳师,在大战之夜把自己所有的式神撇下,然后用上自己的一切去战斗。
“……但或许,本来使用这个术式,就会对身体也会带来很大的代价吧。所以她才会一直沉睡。”
他这样说着,又小心翼翼地把少女外露的右臂放回被子之中,动作同样很轻,就是明知道她不会醒来,也害怕惊扰到她那般。
把话说完,鬼切又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她的寝室。
……为什么当时,她没有舍弃他啊?
真是个……笨蛋。
……
说起来,若是要用药研的话来说,在那天鬼切离开天晴的房间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平常总是不爱和别人说话的鬼切,居然跟待在本丸里面的妖怪,一个个地搭话了,他甚至跟狐之助作出了洽商,一个人穿疏各种各样的时空,去寻找让少女醒来的方法。
而在众多妖怪的建议之下,他们把天晴安放在本丸最具灵气的樱花树下,由那具备治愈效果的樱花树替天晴一点点地恢复灵力。
然后,四季交替,樱花开了又枯萎,枯萎了又在花开。
樱花妖一如既往地坐在树干之上,照看着那躺在树丫上那用柔软布匹做成的吊床之间的结野天晴,待看见那个黑发紫瞳的少年穿着军装护甲走来,又合上眼睛隐去了自己的身影,继而离开树边去寻找她的好友桃花妖。
……毕竟药研每天都要坐在这里和天晴聊天呢,她就不打扰那两人了。
而药研感激地望向那远去的樱花妖,稍微动身,就一跃而上了樱花树的枝丫之间,他的动作稍微惊扰到了那粗壮的树干,一点樱花花瓣从天上缓缓落下,又轻柔地落在少女的脸上。
药研把手放在树干之上,又单膝跪在天晴的身旁。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发丝缓缓落下,遮蔽了他的眉眼。
而他的视线,从头到尾只落在那个处于梦境之中的少女身上。
在无人经过的情况下,药研脱下手套为少女拿下脸颊上的樱花花瓣,看着她在睡梦之中微微张开的粉嫩嘴唇,记忆又逐渐回到了那个有着浩瀚星空的晚上,他与她两人静悄悄地走遍了整个本丸,为刀剑们贴上带祝福效果的安睡灵符。
那个就只有他与她两个人的晚上。
他当时鼓起勇气偷亲了她一口,却没敢在她醒着的时候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转眼已经过去一年了,在睡梦中的少女,头发不知不觉间已长及腰际,在这一年当中,她的弟妹为她进行着代理审神者的工作,每天在学校与本丸之间往返,本丸的运作才没受影响。
“真是,不是让他们不要随便把东西放在大将的床上吗……”
药研视线柔和地望着刀剑们在天晴的吊床附近悬挂着的,一串又一串的千羽鹤,在这段时间过去,刀剑们几乎不会到樱花树下玩耍了,因为即使大家心里都想天晴醒来,却也害怕自己惊扰到主人的休息。
那些一串又一串颜色柔和的纸鹤随风轻拽,折纸相碰的细碎窸窣声与无声飘落的樱花,显然成了陪伴少女入睡的景致。
“上周鬼切明明带着新的阴阳师来了,你还是不愿意醒来吗。”药研垂眸宠溺又温柔地望着那个一睡不起的少女,心里却是狠狠地揪痛着。
他想宠着她让她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但同时他也希望她能回来。
药研的宠溺渐渐染上了哀伤,似是失去了任何办法,他又只好轻轻扶起少女的手,并且把额头抵在交握的手上方。
“大将,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醒来?我还有很多说话还没跟你讲啊。”药研垂眸望着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按耐不住地落泪了。
晶莹的泪水如雨点一般落在少女白皙的脸庞上,又顺着她脸上的轮廓滑落,药研心头一惊,连忙为少女拭去泪水,却又在这过程间,落下更多的泪。
他终于无声地哭了,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的,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心中的疼痛却叫自己难以自拔。
“是不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大将你连我的告白也不愿意听了?”
他紧紧握着少女的手臂,泪水慌乱地扑簌簌地从他紫色的瞳眸中落下,一点点的打湿了少女的脸颊。
“原谅我好吗……大将?”
“快醒来呀。”
药研哭得手足无措,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
……
…
…
滴答,滴答。
少年一句又一句的呼唤深刻,温热的泪水打落在少女的脸上,叫她合着许久的眼帘,有了一瞬的颤抖。
沉睡已久的少女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在一个纯白的地方中浮起,貌似有谁呼唤着她,貌似有许多她忘记的事情,貌似在纯白的尽头,有着无限的温暖等着她回去。
少女的身体无意识地往前奔跑,直至感受到那纯白的尽头,天空竟然下着温热的雨,那些雨水温柔地洗涤着她的内心,又抚平了她一切的伤痕。
她想知道,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呼喊着她,又是谁为她下这一场雨。
少女赤着脚毫不犹豫地往前跑,抬起沉重的手拼命地往前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