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才刚嫁给贾亮,结婚之后没多久,她母亲就查出了癌症晚期,但她日日与母亲通电话,都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
直到母亲弥留之际,医院才打电话告诉她,她连夜坐飞机回了欧洲,却依旧没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
当时她很是伤心,特别是听到有人马后炮的告诉她,她母亲临死前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她更是出离的愤怒了,当场又是打人又是砸东西的,质问为何没人提前告诉她。
是以这会儿,她希望袁氏能清醒过来,至少见一见她的小女儿再走。日后惜春若是问起母亲,也会有人告诉她,她的母亲见过她,是极爱她的。
贾敏和王氏见说不动邢霜,心里也知道自个这嫂子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便也不再多劝。只分头帮忙料理事情,这自不提。
好容易过了午时,贾敬那头休息够了出来一看,见西府的太太老太太都过来了,甚至连表妹都过来了,便赶紧过来道谢。
贾母再不忍心,也把袁氏的情况告诉了贾敬,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贾敬一听自然是心痛欲碎,哭个不停。
邢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倒也不觉得贾敬哭有什么不对。
贾敬和袁氏的感情很好,贾敬虽然有妾,但一直都极宠爱袁氏。袁氏一把年纪了还能怀孩子,就可见一斑了。
如今发妻要走,他怎能不心痛,不难过?
总好过那一对狼心狗肺的儿子媳妇,一见这里有人打点就又偷偷摸摸的回自己院子里躲懒去了。
“我知大哥哥心中悲恸,我也不想多劝,只是大哥哥还要保重身子,毕竟姑娘还小,日后没了母亲,也需父亲在旁管教。”
贾敬边哭边道:“莫提她,若不是她……”
邢霜忙打断他说:“大哥哥这样说,是想嫂子日后不能闭眼了?那可是她拿命换来的闺女,可以说是她生命的延续。如今大哥哥恨着那孩子,岂不是更伤了嫂子的心?倒不如好好管教,一心爱她,让她在这世上安安稳稳的走上一遭,才不枉她母亲拿命将她换来这一世的投胎。”
贾母也点头道:“你弟妹这话说得可没错,孩子无辜,且生下来就没了母亲本就可怜,连你都要嫌弃她,还叫她怎么活着?”
贾敬一时懊悔,忙道:“是我的不是,我只想到太太今时今日的模样,却忘了她对这孩子的期待。”
王氏忙打圆场道:“如今正用参汤吊着嫂子一口气,大哥哥趁着这会子快去看一眼吧,免得日后留了遗憾。”
贾敬一听,顾不得其他,边哭边往产房去了。
邢霜这头松了口气,又皱上了眉头,贾母一看她这模样,忍不住道:“你也消停会儿吧,总替着人家操心,人家也不一定领情。”
王氏看邢霜一脸难过的样子,忙安慰道:“谁说大哥哥不领情了?我瞧着他已想通许多,再说若不是嫂子,他这会儿子起来,大嫂子早就没了,哪里还看得到最后一眼。”
贾敏也道:“母亲,嫂子本劳累了一夜,早心力交瘁了,就别责怪她了。且她也是一片好意,这会儿遭人厌弃,日后人走了,时间一长,他们便知道嫂子的这片心意是为何了。”
贾母原也是心疼邢霜,这会儿见老二家的和女儿都帮她说话,一下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起来。
“怎么,以前你俩跟个乌眼鸡似的,这会儿倒连成一气了?”
贾敏和王氏对看了一眼,皆是一怔,跟着又相视一笑,倒是泯了往日的恩怨。
“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儿,还请二嫂原谅。”
王氏忙道:“哪儿的话,那会儿我也年轻气盛,倒是看不到你的好了。”
贾母见着两人这般好了起来,心里不禁一暖,再看邢霜,见她满脸震惊,又止不住偷笑的样子,自己也被邢霜给逗乐了。
谁都没想到,袁氏的死,竟让贾敏和王氏的恩怨一笔勾销,也不知是因为生命的脆弱震撼了两人,令她们大彻大悟,还是邢霜平日的努力,真正让这两人回心转意了。
但结局是好的,没了以这一层的怨恨,日后再有托孤一事,也不会再有那欺负孤女的情况发生了。
邢霜这会儿都不知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了,这两人和好了,她是该开心的,可是袁氏的事,又让她开心不起来。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袁氏终于醒了,睁开眼,她只动了动嘴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贾敬大呼小叫之下,西府的四个女人一拥而入进了内间,看到袁氏醒了,皆又哭又笑了起来。
邢霜见袁氏似乎要说什么,立刻回头让奶娘把惜春抱了进来,又让人去叫贾珍尤氏。
袁氏果然是想看看小女儿的,一看到惜春,她顿时眼睛发光,喉咙里也终于发出了声音:“囡……”
邢霜忙接过惜春来,摆在她的枕边,又拉起她的手,将手放在襁褓之上。
“嫂子,这闺女长得真好,像极了你,以后定是个美人。”
袁氏看了看邢霜,挤出一个笑容来,又满心欢喜的转头去看惜春,一双手在襁褓上摸了又摸,最后动作渐渐变慢,最后一下又一下,直至完全停下,再也不动了。
“太太!”贾敬高呼一声,不顾礼节扑了过去,趴在媳妇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尤氏求见
因忙乎了大半天,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下去了,袁氏这一死,倒是有条不紊的开始办起了后事。
贾敬自然是悲恸的无法理事,邢霜又懂得不多,王氏那头忙着西府的差事无法两边跑,贾敏身子又弱,最后这丧事便交到了贾母手里,由她全权打点。
贾母经验多,自然一切不慌不忙,对外让贾敬四处发讣告,又上表朝廷,告假守灵。
对内一律白布白绸拿出备用,全府上下着丧服,不可高声说话,不可嬉笑,不可饮酒作乐。
因贾敬此时还未出家,贾珍无官职亦无爵位,倒省了上报丁忧一环,只命他与尤氏着孝服,带着贾蓉跪在棺前守孝。
西府这边虽不挂白布白绸,却也各个身着丧服,无不尊敬。有大太太下令,西府也以那边同样,全府默哀,不许欢娱。
这会儿子正是盛夏,尸首也不可多放,便只停灵三日,供亲朋好友奔丧。倒是便宜了贾珍尤氏那对夫妻,没让他们多跪几日。
三日之后,大敛入棺。因东府只得贾珍一个儿子,便由他摔盆,贾珠执幡,一路浩浩荡荡,将袁氏葬在了祖坟内。
接着七日之后,又去烧七,这才算完。
此后便是守孝之日,按着规矩,东府应守孝二十七月,因母亲哺乳也需二十七月,这是惯例。只是西府这头就不必这么长久,出了白日,便可换了丧服,不必守孝。
这一日邢霜正在秋爽斋,同贾敏闲聊家长里短,就听得外头丫鬟道:“大太太姑太太,东府的大奶奶求见。”
邢霜眉头便是一皱,贾敏问窗外:“她来做什么?这守孝的期间,不可外出,不可访亲探友,难不成她不知道这规矩了?”
邢霜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对贾敏道:“想必是来求咱们谁的帮手来了,不信你等着瞧。”
贾敏疑惑,不明白嫂子这话什么意思,仍让人把尤氏唤了进来。
尤氏进来之后,怯生生上来行了礼,邢霜翻了个白眼,拿起茶碗不声不响,就是不理她。
贾敏看了看两人,不忍尤氏尴尬,便叫她起身,又问她:“你不在家守孝,跑来这里作甚?”
尤氏忙道:“姑太太教训的是,只是如今家中一团乱,我才接手又什么都不懂。大爷让我来婶娘这儿学着点儿,因是自家人,倒也不算走了亲戚。”
邢霜看着她,冷笑了半天,就是不说话。
尤氏心里直打鼓,试探着问道:“我知道婶娘平日忙的很,我本不好打扰。可老爷也说……”
邢霜将茶碗放在桌子上,轻微的咔嚓一声,打断了尤氏的话。
“大哥哥一句话,我就得给他带孩子?”邢霜冷笑道:“难道我没有孩子不成?”
尤氏一怔,眼眶立刻湿了,她双目含泪,带着鼻音哀求道:“婶娘就是不看在老爷的面上,也求您看在死去的太太面上。往日是我不好,可太太如今走了,婶娘就忍心看着我们东府没落了吗?”
邢霜架子也摆够了,坐正了身子,指着尤氏的鼻子骂道:“你少跟我在这儿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当日你婆婆生产,你连她的死活都不顾及了,你还想借她的脸面?呸!”
尤氏立马就哭了起来,贾敏最是见不得人哭的,慌得看看邢霜又看看尤氏,两边为难,不知该帮谁好。
邢霜怕贾敏误会,拉着她的手把那日袁氏生产,贾珍尤氏两口子在院子打老婆哭丧的事一说,贾敏听了也板起了脸。
“别的不说,若你真想跟你婶娘学,管家这事儿你还早了一百年。”贾敏看向尤氏,虽不想骂她,可也忍不住语重心长道:“即使今儿她教了你了东西,又有何用?你这性子改不过来,日后珍哥儿要胡闹,你不制止只一味顺从,这家迟早也是要败的。
“我说这话,嫂子可别不高兴。”贾敏突然回头对邢霜先道了句歉,转头又对尤氏道:“你只叫你婶娘教你,可你婶娘进府时又谁来教她?她才来时,你叔叔什么样儿,你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