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想法一致,又说了一会儿,这才叫人进来伺候,更衣睡下。
第二天一早,贾亮天还没亮就先行离开,邢霜这边带着孩子去给贾母请了安,就放孩子们自个去玩。她自己又去了王氏那边,准备问问她具体哪天下定。
才进王氏的院子,就瞧见院中有个人影一闪,躲进了屋里。邢霜心中冷笑进了上房,王氏见了她立刻起身行礼。
“方才我瞧见一人,怎么看着颇像周瑞家的?”邢霜故意装作不知,一提起周瑞家的,那王氏果然慌了。
“怕是嫂子看错了。”王氏讪笑着,让邢霜来坐,又让丫鬟来上茶。
邢霜坐下,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我还不老,眼神依旧好着呢,就是周瑞家的没错。只是她怎地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上来行礼,只一味躲我?”
王氏见瞒不过,干脆破罐子破摔,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还请嫂子原谅,原也不知是谁弄了块玉来,在我出生时放在那襁褓里。稳婆又不清楚,只当是二子出生时带的,传了开来。
“老太太最不喜欢这些装神弄鬼的事儿,便气急了,让老爷把我那些陪嫁都给绑了发卖了。可这周瑞家的,碰巧不在,又不知情,我这才瞒了她下来。
“嫂子,求嫂子为我美言几句。你也知道,咱们这女人,嫁了进来,身边若是每个知心知底的人,日子有多难过。”
邢霜自贾亮说过那贾雨村的事后,也明白有些人放在眼皮底下才最安全,至于这个周瑞家的,只要她不把宝玉出生带玉这种话随便传出去,放她一马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笑着安抚王氏:“我当是什么,原是这事儿?要我说,当日老爷那番做派我也是极不赞成的。这当媳妇儿的,说是主子,可始终还是娘家带来的下人更贴心些。
“只是这事儿惹了老太太,那周瑞家的还是别放她进院子里的好。不然被老太太瞧见,我莫说为你开脱,就是我跪在地上求老太天,只怕都拦不住她老人家的怒火。
“且她如今女儿都嫁人了,再不适合贴身伺候了,只叫她管着你外头的事也就罢了。你若无人可用,叫那周瑞家的给你寻几个可靠的丫鬟进来就是,她寻来的人,你总放心得下的。”
邢霜这一番话,倒是说到了王氏的心里去。这历来嫁了人的女人,是不让进来贴身伺候的,奶娘另当别论,可奶娘也只在小主子还小的时候能进屋来,主子成年之后,也是住在外头,时不时进来看两眼就是。
若是以前,邢霜只怕要拿了周瑞家的,去贾母跟前邀功了。可现在她不但替王氏瞒了下来,还替王氏出主意,这就让王氏有些意外了。
王氏狐疑的看着邢霜,邢霜感受到她的目光,浅浅一笑:“有些话,说了怕弟妹不信。咱们这做妯娌的,本就该拧成一股绳。说到底了,这男人能靠得住?婆母能靠得住?始终不是亲生的,再好也隔着心。”
王氏还是不信,只讪笑着不答。
邢霜又道:“我才进门,便有想跟你亲近的意思。只是你看不上我,我也年轻气盛,不想那热脸贴了冷腚,才有这许多的误会。
“我也知道,因为我,你受了不少委屈。可你仔细想想,是我主动挑事不成?几次下来,我有心解释也知道解释不清,且我若常去你那敬义堂,被人知道,还不知要说些什么。
“如今咱们来了庄子,走动方便了,这才有机会与你细说。我倒不求别的,只求咱们相安无事便好。你也省心,我也不必麻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五十七章 碎嘴子
王氏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貌似从这邢氏进门起,似乎一直以来都不是她主动惹事。先前她怀着宝玉时,邢霜虽讨好婆母,可并没有在她跟前显摆。
倒是贾母,每每得了邢氏的孝敬,都会用各种方式让她知道,激怒她,害她失了分寸。
王氏心里一凛,再想到后头自己几次发火,也是因为对邢氏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觉着她时刻都想害自己。
她虽想要那爵位,可都是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以邢氏的见识和阅历,想必不知道这些。那贾赦是个没脑子的,就更不知道了。
一切都是婆母掌控的,就连后头那个美人,也是婆母收了,又送到珠儿那儿去,只是为了膈应自己。
王氏这下明白了,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可为何会是婆母,而不是妯娌?
说起来,她想要这爵位,大房不会不知道啊?
王氏不敢试探,生怕惹了邢氏的暴脾气,只笑着对邢氏道:“嫂子一番话,倒叫我情何以堪。只是凑巧,嫂子进门时,我怀着身子,脾气一直不大好,这才让嫂子误会。
“论理,你是长嫂,本该我主动澄清误会。只是打我产后嫂子又怀上了,我怕惹嫂子不高兴,这才一直没吱声。如今倒要嫂子来宽慰我,真真是叫我羞愧。”
是的,在王氏眼里,这邢氏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两家的关系冷如冰霜,正是因为当初邢霜劝慰贾珠注意身体,她发了脾气,结果邢霜下令再不与二房往来。
也是因为邢霜这通气派,让王氏视她为大敌,一直想扳倒她。
如今邢霜这番话,降低了她不少的戒心,可依旧不敢全信。
邢霜也不多解释,毕竟很多事过犹不及,便只道:“我初为人妇,何况又是这荣国府家的大儿媳身份,一心只想着不让人轻看了我去,却忘了家和万事兴的道理。
“如今我已知错,只想解开这误会,也不求弟妹全信我。至于是是非非,还请弟妹日后看着就是。”
妯娌俩的“交心”没过多久就结束了,邢霜也不敢多留,虽是庄子,可也保不齐王氏的身边会有贾母的眼线。于是便起身告辞,临走前,邢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王氏道:“还有,大姑娘还请嫂子多教教,我瞧着,怕是许多规矩,她都没怎么学过,这豪门千金哪有到七八岁还不懂事的?”
邢霜走前这一句话,让王氏心里一凉。昨儿女儿那番做派,她也看在了眼里,实在对婆母有些失望。
之前婆母说她一心只在珠儿身上,怕女儿没人管可怜,这才把女儿带在身边。她只当婆母是一番好心,可如今看来,女儿只是表面看着过得去,实际上太多道理都没明白。
难不成,自己在温水煮别人,别人也在温水煮自己?
王氏想到这里,忍不住咬碎一口银牙,想了又想,叫来周瑞家的,对她嘱咐了几句。
周瑞家的听完有些惊愕:“太太当真?”
王氏点头道:“邢氏之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再说元春这丫头确实规矩差了些。即便是邢氏有心挑拨,我也不能眼见着大姐儿这样下去,你只管替我寻人来,其余的我自有打算。”
周瑞家的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又听王氏叫住了她,对她说道:“还有,替我寻几个丫鬟来,要能知根知底的,往后你不方便进来,就让那几个丫鬟替你传话。”
周瑞家的心里一凉,心想着这是要过河拆桥了。可她面上不动声色,领了命匆匆收拾了自个的行礼,离开了庄子回京去了。
邢霜这头住不了几日,便因要回府准备抓周礼,先动身了一步。待回到家中,又忙碌了一番,贾亮这才告诉她,自己已经提前找好了府邸。
邢霜不解:“这国公府收回去,圣人难道不赐你个大将军府?”
贾亮苦笑道:“这会儿赐我个将军府,搬没多久,我又得搬。你当这搬家是简单的?别看咱家人手多,可这下人又各有行李,咱们的行李更多。
“搬一次家,我估计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先得让大部分家生子阖家搬去那周围住下,再来细细搬主子的东西。这里车又小,一切还都是人力,咱们那箱笼又重又大,三个箱笼就装满一车了……”
邢霜快被她丈夫那碎嘴子给说疯了,赶紧伸手捂住丈夫的嘴,头疼道:“罢罢罢,你看着办,我大着肚子可不管这些。”
贾亮又道:“是了,你是想生完了搬,还是在新家生?若是想在新家生,我明儿就得早起去上早朝了。”
邢霜是发现了,自打来了这里,丈夫这话痨就越来越严重了。不过也得亏他越来越会说话,不然就凭他以前那德行,搞不好在这里还混不下去。
“我都行,哪儿生都一样,咱们都知道约摸在十月。”
贾亮跟妻子沟通完,转个身又出去忙乎去了。邢霜这头才把丫鬟们都叫了进来,跟她们说要搬家的事儿。
彩星彩月听了倒没吱声,反倒是米兰含笑两个有点惊讶。
彩星彩月的父母一直在府中当差,早受了老爷的命令,所以一回家就得到消息了。倒是米兰含笑,一个是外头买来的,一个的父母随行去了园子,所以并不知情。
可再惊讶,米兰和含笑也什么都没问,只老老实实的当差,并指挥底下的小丫鬟们先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免得日后着慌。
邢霜这头忙着把宾客名单理了出来,将帖子发了出去,又在三日后,把贾母和王氏等人都从庄子上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