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看了看一旁的元春,忙不迭应了下来,出去送信。
邢霜再看元春,见她拿着茶碗只是摆弄并不喝茶,就知道这小人精心里又不知再打什么主意了。
邢霜也不理她,见彩月抱了女儿出来,忙把女儿接过来,搂在怀里教迎春叫“姐姐”。
元春这才收了心思,和邢霜一道逗了一会儿迎春,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这才告辞回了贾母那边。
元春一走,含笑进来收拾茶碗,忍不住笑道:“这大姑娘过了个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从不见她来咱们这儿玩,今儿怎么这般亲近了。”
邢霜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破,她这房里的丫鬟都个个精明的很,谁会看不出元春那点小心思呢?含笑说这话分明是在吐槽,她这牙尖嘴利的人,遇到这种事让她憋着不开口,还不得憋死她了?
邢霜转头把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如今迎春也有两岁大了,正是说话越来越顺溜的时候,也越发的可爱好玩了。
正逗着女儿,外头有人来报:“来福传信回来了。”
邢霜精神一凛,忙道:“进来回话!”
这来福,是邢霜年前派去姑苏的,一来是去监视木棉怕她偷懒不好好办事,二来也是怕木棉一个女子万一遇到什么事不好脱身。
如今才过了二月,姑苏那边已过了上元节,难不成这甄英莲还是没逃过被卖的命运?
邢霜心里正忐忑着,就见一小丫头进来,跪下之后脆生生的回到:“回太太,来福叫人传了口信回来,说是太太所托之事,木棉已达成。只是中途出了些岔子,如今他已出面周旋,不日便会有了结果,还请太太不要担心。”
邢霜心中隐约知道这岔子是什么,便问:“可是人出事了?”
那小丫头愣了愣,心中不由对太太佩服不已,点头回道:“来福说‘前儿刚认了干亲,正想传帖子回来,谁知上元节时那***被拐子拐了,好在自己一直在暗处提防着,立马扭了那拐子,救回了***。甄老爷喜得失女,说要亲自上京答谢太太,但因还要见官作证,故此太太还要等上几日。’来福又说,这事还好太太提醒,若非太太再三嘱咐,这***可就回不来了。”
邢霜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若是甄英莲没有被拐,甄老爷就遇不到那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那这红楼的故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开始了?
即便现在宝玉已经来了,邢岫烟也出生了,可只要那两人没带着补天神石出现,那是不是就没有悲剧了?
想着这里,邢霜让人赏了那小丫头,又叫来米兰,问她:“前儿叫你打听的事儿,你可打听清楚了?”
米兰回道:“打听清楚了,那周家就住在前门外,听说家里开着个食肆,生意只是一般,不过勉强度日。她家里头还有一个哥哥三个妹妹,如今靠着她的月钱才给她哥哥娶了一房新妇。她回去之后,家里头天天打骂,她也是日日以泪洗面。”
邢霜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觉得这周姨娘只怕还是要出现了。
“这事儿咱们不管了,该做的都做了,静待结果吧。不过她那边也不能彻底不理了,你从我箱笼里拿十两银子送去,就说是我给她践行的银子,其他的别说了。”
米兰知道这是太太心软,想让语凝在家日子好过一些,便自作主张拿了十两银子后,自己又拉着含笑彩月等人凑了五两出来,一并给语凝拿了过去。
语凝见米兰来了,忙请她进里屋静坐,喝过两口茶,就见米兰拿出一包银子硬塞给她,她即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语凝未语泪先流,也不客套直接拿过银子,塞在了炕沿。
“头里姐姐已经来过一道,如今又来,可见大太太费心了。”
米兰叹了口气,劝道:“太太也是不落忍,你若真心不怪太太,就别再以泪洗面了。”
语凝摇头边哭边道:“我自是不怪大太太的,本是我命不好,又与大太太何干。如今大太太为我说情,反倒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才真是罪过。只是我不甘心,若非我那些年的努力,家中何来这番光景,偏他们不念我一分好,还要骂我不懂伺候老太太,如今连留都留不下来。”
米兰闻言也不知劝什么好,回了荣国府后与邢霜提起此事,叹道:“我冷眼瞧着,他家里没一个是个明白人。我去了这么久,竟全躲着我,生怕我拿他们问罪。可他们也不想想,我代表着太太的脸面,连个安都不过来请,还想靠着太太的关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邢霜忙制止她道:“这话以后莫再说了,人家不知礼是人家的事,你若不知礼,那便是我没有教好了。”
米兰忙道:“这事儿奴婢省的,又怎会在外头乱说毁了太太的名声,奴婢只是替太太不值。太太为她操碎了心思,可却好似热脸贴了冷腚,好叫人生气。”
主仆俩正说着,外头彩月进来说该传饭了,两人这才丢开话去,不提这事儿。
第二十八章 听墙根
说来也怪,这贾母让邢霜别管语凝的事,可过了几日之后,竟又让语凝进来,开口将她许给了贾政做妾。
邢霜得知此事不由大惊,派人去一打听,竟是王氏主动开口,替贾政要来的语凝。
邢霜听完忍不住冷笑连连,这王氏真是厉害,自己这还是着了她的道。
米兰等人也明白这事是怎么回事,各个脸上都没带着好颜色,那贾亮从外头回来,见家里丫鬟虽恭恭敬敬的,可脸色都不大好,便想进屋来问问妻子。
谁知一进屋,见妻子也是一脸怒色的,他赶紧出言打趣道:“这都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难不成是丫鬟们偷懒,惹了太太?”
邢霜见丈夫回来,忙起身来替他更衣,边换衣裳边小声把这事儿告诉了贾亮。
贾亮听完有点不解:“这既然是她自己讨来的,岂不是两全其美?太太为何又这般不悦?”
邢霜见丈夫还不明白,叹了口气,悄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都来了这些时日了,你还看不懂这王氏的手段?确实,若是我们开口说情,让语凝做了妾,这对王氏来说不公平,也挺膈应人的,可这王氏自己亲口要去的就不一样了。”
贾亮还是不大明白,只盯着妻子看,邢霜只得给他掰开了解释:“那王氏知道我们说情未果,于是主动开口要人。待语凝提了妾,心中必定对她感恩,一来不敢与她争宠,二来也要承了她的情,断了与我这边的情谊。”
“再者说了,老太太那边对语凝也不是没有情分,如今王氏主动开口留下语凝,让老太太对她又另眼相看,觉得她格外能容人,让人觉得她是个大度的。这一比较,反倒显得我小气,没肚量了。”
贾亮忙道:“这怎么又成了你没肚量了?难不成非要往丈夫房里塞人,才叫有肚量不成?这王氏自个爱作死,那是她的事,待她日后后悔,让她有苦说不出。你可别着了她的道,不然苦的可是你自己。”
语凝叹了口气:“若是王氏没开口要人,倒没什么,可她一开口要人,可不就显得我没肚量了?那语凝只求留在荣国府里,老太太虽也有心,可也不想为着一个奴才乱了规矩。若是我之前开口替老爷要了她来,虽不是语凝心中所想,可好歹也让她有个去处了不是?”
“可偏偏我没有要她来,反倒按着她的意愿,将她说给二房。老太太不允,也是因为那是二房的事儿,不该我插手。如今二房主动开口要人了,不但让老太太没了牵挂,还给那语凝一个安生之处。相较之下,我这个把人推给二房,不肯自己留下的人,就成了个小气的人了。”
贾亮被这弯弯绕绕的说的差点糊涂,不过好歹也来了这世界一段时日了,思索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过来。
被妻子这么一分析,倒是让他有点担心了。妻子好不容易才在老太太跟前站稳了脚跟,总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前功尽弃了吧?
也难怪妻子一脸难看了,换了是谁战战兢兢步步为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点,又被人一刀子捅回解放前,谁都不会高兴的吧?
“你也别太担心,如今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有件事我说了你一定高兴。”贾亮反过来安慰妻子道:“前几日我去先生那儿小坐,听说琏儿和琮儿都很不错,如今琏儿的进度赶上来了,琮儿也学完了百家姓。”
听到两个儿子都那么出息,邢霜这心里头才稍微有些安慰,于是笑着道:“说起读书,我倒想起,之前琏儿是没科考过的,可如今他这般用功,功课不算差,要不要叫他也考考看?”
贾亮点头赞道:“知我者夫人也,我也是这么想的。那琏儿之所以处处憋屈,还不就是因为他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他也不差,叫他去参加科考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同时还能磨炼心志。”
“那琮儿呢?”邢霜又问:“我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不是这里的人,没觉得这庶出嫡出有何不同,我只想自己的孩子都能抬头挺胸的做人,正大光明的做事。”
贾亮其实也是同感,他一直都不觉得出身是谁的过错,这个世道虽然庶出嫡出差别很大,可这对他们夫妻来说,都是很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