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顿时明白过来，这师徒二人来历非常，心性耿直如同青竹，只怕是半点不懂什么叫做委婉，绝不能以常理看待。
他丝毫不敢小看悟空，哪怕他现在就只是个金灿灿的小猴儿，更何况他还敏锐的感受到了猴子对他的排斥和危机心理。
蝙蝠侠沉默片刻，道：“谨慎无错。”
“罢了、罢了，凡人就是这般啰嗦。”
悟空不愿仰视他，索性纵身一跃，蹲在他肌肉紧绷的肩头，在他左右细细看了两眼，皱眉道：“老孙问你，你家中可有亲人横死？怎得魂魄至今还徘徊不去？！”
这话一出，他脚掌下踩着的人类霎时僵硬的变成了一块石头，神色也陡然充满了攻击性，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愚钝！你身后跟着两只鬼魂，看魂魄的消散程度，约摸已有数十年，这许多年里鬼魂入梦足有上百次，你竟丝毫不知？”
眼见定下的二弟子如此不开窍，悟空心道麻烦：“那二鬼应有放不下的亲缘在身，才能在人世留存，待老孙传你几招术法，教你开了天眼认上一认，看他二人泪流满面、神情慈爱，许是你俗世亲缘罢。”
布鲁斯下意识的拒绝自己的理智否认这一切，他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点一点的转过来，看向悟空示意的方向。
那里干干净净、甚至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鬼魂。
哪怕是蝙蝠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悟空抓了抓下颌，不耐道：“哭个鸟，身为齐天大圣的弟子，安能如此没出息！”
听到这句话，布鲁斯才发现自己已经红了眼眶，眼尾也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
猴子伸手在他眼前一抹，又吹了口仙气过去，待一缕金光闪过，道：“你饮了佛血，等同被打上西方标志，日后总是要飞升而去，如今若真放不下骨肉至亲，大不了申请下放，以纸人叫他二人代体还阳。”
说罢，他咬牙切齿，颇为恨铁不成钢的道：“便是真个没了魂魄，下到地狱问阎王老儿要回就是，作甚哭哭啼啼，林黛玉似的，没个铁血男儿模样，可不争气！”
而布鲁斯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身形虚幻的父母，如遭雷劈，彻底呆在原地。
他的意识相当清醒，可以确定这并非某种迷惑心智的魔法，可面前那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却和他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她依旧美丽温柔，脖颈上还带着那串散落在小巷里的珍珠项链，泪流满面的向他伸出双臂，哭的痛彻心扉：“布鲁斯。”
他的父亲托马斯站在母亲身旁，同样眼眶通红、双目湿润，手臂垂落在身体两侧，但是布鲁斯看到他同样握紧了手掌。
他说：“我为你感到骄傲，儿子。”
布鲁斯眼中不可自抑的闪过了一丝极为明显的悲哀，神色里也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的存在吗？
布鲁斯心乱如麻，身体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他已经习惯于命运赠送给他的痛苦和磨难，所以当天空突然降下一束阳光，只会让他怀疑一切，甚至感觉无所适从。
“你看得到我，对吗？我的布鲁斯…”
玛莎试图去拥抱他，却不出所料的从布鲁斯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的眼睛红肿起来，只能悲痛的伏在丈夫的肩头哭泣。
布鲁斯方寸大乱，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神情茫然而又痛苦，压抑的呼唤道：“父亲，妈妈……不，这不可能。”
如同时光倒流，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中，回到那个改变他人生的小巷里，成为那个无力改变一切的柔弱男孩儿。
只是这一次，周围没有劫匪，散落的珍珠被人重新穿好，子弹飞速退回到/枪/膛，珍珠项链上染的血被一一擦拭干净。
两双相似却又不同的蓝眼睛对视了一秒，托马斯主动打破了沉默，他向悟空道谢，而后对爱子道：“布鲁斯，不要怀疑你所看到的一切，如你所见，我们回来了。”
“我的儿子，我和你的母亲一直都陪伴在你身边，即使你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托马斯的神色温和而又隐忍，看得出来他在苦苦压抑他的感情，但很快，他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放弃了继续这么做。
在布鲁斯急促的呼吸声中，他伸出手轻轻的拥抱了他的儿子，即使他们无法互相触碰，这仍旧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拥抱。
布鲁斯声音低沉而沙哑：“……父亲。”
“你干的不错，小子，我必须承认你是个英雄，而且比你老爹要更加厉害的多。”
托马斯和玛莎相视一笑，神色从容而又温和，半点都看不出横死街头的怨气。
趁着天眼开启的有限时间，他还试图解开爱子的心结 ： “ 我和你母亲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成长，可对你来说，我们还是错过了很多时间，布鲁斯，你应该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别让你母亲担心，好吗？”
布鲁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如果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一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他们显然也非常了解他不健康的生活习惯，以及和反派战斗时那些惊险的场面，他甚至都不敢去想，母亲看到他身受重伤的时候到底会有多么伤心。
这让身为人子的布鲁斯感到愧疚，但与此同时，杰森和托马斯夫妇的回归也让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无限的活力和勇气。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最后也只是应道：“我会的，父亲。”
布鲁斯看向玛莎，伸手想要触碰母亲的脸颊，他的身躯有些僵硬，站在父母身边时就连嘴唇和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充满了美梦成真的不可置信和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妈妈。”
面对看起来已经比自己还要苍老的儿子，玛莎再一次痛哭出声：“保护自己，行吗？我的布鲁斯，我的儿子……你不知道妈妈有多爱你，那些责任太沉重了，我知道你可以，但是偶尔也放松一下，可以吗？”
显而易见，这位柔弱又坚强的母亲再一次回想起了爱子曾经历过的那些磨难。
面对母亲希冀的面孔，布鲁斯缓缓的点了下头，哪怕是能够面不改色面对所有阿卡姆超级罪犯的蝙蝠侠，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去拒绝哭泣着请求他的母亲。
尤其玛莎夫人还流着泪，试图突破人和鬼之间的隔阂，亲吻他的额头和面颊。
布鲁斯温柔的低声安抚母亲，甚至顾不上肩头那只看戏一样的金色小毛猴儿。
最后，在天眼结束之前，布鲁斯听到托马斯这么告诉他：“我的儿子，接受朋友的帮助并不可耻，依赖才是，对你的小飞人朋友友好一点，我和你的母亲已经去他家做过客了，他做梦都是和你搞好关系。”
他亲爹回想当年，儿子被一个叫塔利亚的漂亮姑娘下药乱搞，他跟玛莎担忧的守在一旁，却正好碰见个小孩儿的魂魄，投胎似的进了那姑娘的肚子里。
托马斯长叹一声，觉得还是淳朴的小镇男孩儿更适合深沉的儿子，遂语重心长道：“我和玛莎商量过了，不反对你和克拉克的事情，不过你要稍微注意一下在媒体面前的形象，再给克拉克做个代孕什么的，不是你爸封建，主要是你儿子都有四个了，如果不让克拉克有亲生儿子，是不是不太公平？”
布鲁斯僵住了：“…………四个？？？”
不，等一等，爸，你刚刚说啥？！
你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啊爸！
可惜就在此时，天眼体验卷结束，留下一堆信息量给布鲁斯的托马斯消失了。
被刷新世界观的布鲁斯：“…………”
悟空百无聊赖的勾了勾尾巴尖，低头看了看布鲁斯怀疑人生的表情，还以为他舍不得父母，纳闷道：“作甚如此，老孙方才不是说了，教你以纸人代体送至亲还阳相伴，怎得还这幅扭扭捏捏小儿女作态？”
说罢，他也不等布鲁斯回神，伸掌在他脑门一拍，径直跳下地面，道：“甚么凡俗虚礼便免了，老孙最不耐烦那些个谢来谢去的，你若有心，大鱼大肉好好招待我师徒二人就是，饭桌上好办事儿，懂吗？”
布鲁斯心中的怀疑缓缓消退，彻底换上一副郑重表情，张口就是一口流利的中文，声线低沉，去大提琴般优雅动听：“小法师放心，肯定让贵师徒二人宾至如归。”
一听这话，悟空看向布鲁斯的目光顿时顺眼不少，忙补充道 ： “ 多上桃子，再多老孙也吃的下，你也莫要走的太远，待我师徒二人吃饱喝足了，还有要事相商。”
布鲁斯面不改色的一一都应下了。
悟空见这凡人知情识趣，心中舒坦，又道：“且与我来，老孙带你见一个人。”
然后悟空把布鲁斯带到了杰森面前。
小杰森这会儿已经被阿尔弗雷德洗刷干净，换上了一套非常符合他现在这个年纪的小老虎连体装，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翻相册 —— 确切的说，翻相册里的提姆。
布鲁斯没有杀掉小丑，作为罗宾，他能够理解布鲁斯的选择，即使调换一下，他会把小丑千刀万剐来为他的父亲复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