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能力？”
这个罪名可就严重了。阎曦还指望他要消息，哪里敢得罪于他？
她活了这么多年，自诩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用拳头解决不了的。她秉承这个原则，遇事很少解释，都是直接上手。
毕竟从老一辈儿里传下来的经验来看，死得最快的一定是话最多的，就像那些妖魔抓到好人之后总爱大肆阔论一番，结果最后话说完了，他也死了。
阎曦深以为然。
直到遇到这个叫做五元的人，打不能打，骂不能骂，沉默又会被他视为自己在蔑视他……所以，阎曦在祈愿屋的这几天，说的话比她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用和善的语气劝解说：“您不觉得，一直连毛都没长齐的鸡要洗澡，这很莫……不同寻常吗？”
“毛没长全怎么了？毛没长全就不能洗澡了吗？如今平安时代，每一只动物都有资格享受生活！你怎么能因为他毛没长全就歧视他？！你简直愧对我祈愿屋的招牌！”
山鸡已经石化在一旁：“……”我知道自己毛儿没长全，你们俩个真的不用这么刻意强调。“五元大人，要不我还是回——”
“不行！”五元一声震天吼。
山鸡惊在原地。
他清清嗓子，笑的像一根风干了的狗尾巴草：“哎呀，别走啊。我们这就开始。”紧接着冲阎曦挤挤眼，眼睛里都是金晃晃的钱币，他哈着腰对山鸡恭敬道：“您请上盆沐浴。”
阎曦：“……”总有一天你会被钱眼儿勒死 。
第36章 亲近
山鸡划水的扑棱声把阎曦从回忆中拽回。
她微微低头, 就看到山鸡拍拍翅膀，脑袋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细小而尖利的喙指着自己的后背：“这里这里，再给我来点儿水。”
她左手拿起水瓢, 舀了一瓢水，从他背后浇下去。右手伸直，顺着水势在他后背轻轻摩挲两圈：“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小阎，你这手艺是真不错呀。”山鸡舒服的闭上眼：“不过瞅你眼生的很，刚来祈愿屋没多久吧？”
“嗯。”
“看在你洗得这么好的份上，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就当交个朋友啦！”
阎曦心想：你一只妖怪, 竟然想和阴阳师交朋友，可真是勇气可嘉。
面上却挑眉道：“秘密？”
山鸡用小脑袋机警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把嘴凑到阎曦耳朵旁边, 神秘兮兮说道：“十五之夜，切记一定要远离五元大人。因为他……咯！咯咯哒！咯咯哒……”。
话刚说到一半, 山鸡就跟魔障了一样, 使劲拍着翅膀从盆里飞起来, 嘴里还发着惊恐鸡叫声。
在阎曦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举着毛还没张全的翅膀已经飞了老远老远。
她蹲在原地，手里还举着水瓢, 一脸的目瞪口呆：“你跑什么跑？话还没说完呢。嘿——”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山鸡还在滴着水的屁股。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呜呜的低吼声。她扭头望去，发现白狼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双目犀利, 舌头鲜红，活像要吃人的怪兽。
所以刚刚……山鸡是被他这副嗜血狼王的架势吓跑了？
阎曦站起身，不禁微微皱眉：“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出来吗？你体型太大，会引起骚乱的。”
白狼歪歪头。
“少装听不懂。山鸡被你吓成那样，不仅这份任务黄了，五元肯定还得过来数落我。你除了整天坏我事，还有什么用？”她越说越气，忍不住发牢骚：“真是不知道当初抽了什么疯，才让你跟着我回来。”
这样说着，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当初初进幻境时，她也是因为在路边捡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箱子才认识了御川。
那个面上装乖扮巧，内里城府极深的妖怪。
都说跌倒不可怕，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才可怕。
阎曦深深摇头：
……自己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白狼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被人嫌弃了，它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然后温顺地趴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凑到阎曦身前。
仿佛在说：摸摸我吧，然后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看起来软萌又委屈。
阎曦严肃地盯着它的眼睛，终于在它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中落败。不由得愤愤戳了戳它的脑门：“还有这个扮猪吃老虎的样子，简直跟御川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掐准我所有弱点，故意装的可怜兮兮……”
真是怕了你了。
她认命般地叹口气，蹲下.身准备把洗澡盆子里的水倒掉。
她还没抬起盆，就见一只肥厚的爪子从天而降，而后直直地按在盆子中央。
水珠飞溅，她整张脸都没能幸免。
阎曦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白狼低头不答，端详那个盆子许久，然后抬起第二只爪子，正打算一同迈进去。
“哎你等等等等——这盆子太小，你不能进……”
话音未落，只闻 “咔嚓”一声——
盆子裂了。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阎曦双手微动，在空中画了一个五芒星，直接打向白狼。
封印碰到它的那一刻，四周景物开始迅速飞动。等它们停下来时，白狼发现，原来几乎和自己齐平的屋檐现在已经高的飞入天际；原来只有自己腿一般高的姑娘现在自己却只能看到她的膝盖。
白狼瞪大眼睛：“……”你都对本大王做了什么！
“既然你那么想洗澡，那我必须得满足你这个愿望。可是你个头这么大，给你洗澡太费力气。现在就好了，你既可以洗澡，我又不费力气。小狐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阎曦用一只手把他提起，眼眸中都是小伎俩得逞的欢喜：“走，我们去洗澡。”
这个术法维持的时间不长久，可得趁这段时间好好治它一治。
……
“水都进本大王眼睛里了……唔，进嘴里了！你会不会洗澡！”若是白狼能说话，它定会跳起脚来狠狠骂一骂这个给自己冲水的女人。可是它说不了话，所以阎曦只能看到它在盆子里跳来跳去，一会儿揉揉眼睛，一会儿拍拍嘴巴。
到最后，已经呈一种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在盆子底部，狼生是满满的绝望。
阎曦笑的促狭，手中动作不停。
直到她洗到胸脯前面时，白狼突然跳起。阎曦被它一惊，差点坐到地上。
她一抹袖子，伸出左手把白狼按在盆底：“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许动！”
然后接着开始给他洗澡。
白狼被她一只手钳制的死死的，在水里扑腾两下：……不要摸肚子，这里不用洗，行了行了，不用再往下……唔。
它这些心理活动瞬时噤住，狼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然而幸好有浓密的绒毛作为掩护，阎曦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白狼僵着身子，四肢朝天，一动不动任由阎曦洗完了这场澡。
乖巧温顺的让阎曦啧啧称奇，还纳闷它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听话。
她前十几年都在和鬼的相处中度过，见过四条腿的动物，却没有接触过。白狼算是她人生头一次如此亲密地陪伴过的第一只动物。
没有经验的她，哪里知道雄狼和男人一样，都有别人碰不得的地方。
第37章 逃跑
翌日, 阎曦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刚刚醒来，眼眸半阖, 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的意味。
下意识伸出手，随意往身侧一摸, 却没有传来料想中毛茸茸的触感。
她“咦”了一声，撑起身子。
目光在屋子里四下环视一圈，没有发现白狼的身影。
明明睡觉前还在的……
“小狐？”她唤到。
房间一片静谧。
阎曦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白狼跟着自己这么些天，从来没有在自己还在屋子里的情况下私自出去过。哪怕出去了，只要自己一声呼唤它就立刻屁颠屁颠的扑奔过来。
像今日这种情况，委实异常的很。
而且……自从昨天给它洗完澡后，它就变得特别不对劲。整个状态都是怏里怏气的, 自己跟它说话它也当没听见。
阎曦本以为是昨日她把它变成小小一团伤了它的自尊心，过一晚上也就好了，哪成想过一晚上, 它直接不见了！
那术法有时间限制，半夜就已经失效。不过是跟它开个玩笑, 这匹大尾巴狼不会真和自己闹别扭了吧？
……
虽然这只白狼体型看起来大得惊人, 但它温顺乖巧, 顶多有些顽皮，对人类可是一点敌意都没有，这一点阎曦无比确定。
可若是碰到了这幻境中真正的阴阳师, 它小命堪忧啊！
毕竟他们和自己不同，自己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担起了收服式神的职责，对妖魔鬼怪没有那些说一不二的原则。而他们, 自小接受的信仰与价值观念便是妖魔为异端，斩妖除魔就是阴阳师存在于世的使命。
见到这么一匹大妖在街中横行，定会二话不说斩于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