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不是火绳枪?”洛伦佐皱眉道:“斯福尔扎给我看过类似的武器,听说比火铳来的威力更大。”
“是燧发滑膛枪,先生。”海蒂转身看向侧门,示意侍从把她的老朋友请过来:“我们在佛罗伦萨,拥有极其优秀而杰出的枪械设计师。”
伴随着侧门打开的那一刻,达芬奇拿着一把弩箭走了出来。
他手中的东西,和人们看到过的枪支完全不同。
火/铳和火绳枪都是需要从枪口往里填充弹药的,但这柄枪在把手附近开了一个机关,而且没有笨拙的引绳挂在前端。
不仅如此,达芬奇的身后还跟着两位侍从,他们是抬着一个空心铁门进来的。
“请让我进行演示。”
洛伦佐微微颔首,示意他们打开大门,让众人在会议厅以南的中庭观看演示。
铁门被石块固定好放在平地上,不远处还有两三只鸽子在阴凉下蹦来蹦去。
达芬奇端着长枪向绅士们展示它的构造,当着他们的面往里面填装了三枚弹药。
枪支的原理,是利用弹簧装置以及火药,让弹药能够以极大的冲击力喷射而出,以达成远距离杀伤敌人的目的。
弹药本身在人或者马匹的身上穿洞可能并不算大,但冲击力会直接让脆弱的肉体被轰出一个大窟窿。
而在急救和止血手段有限的情况下,这就是致死的力量。
达芬奇一直有研究相关的内容,但受海蒂的启发,制造了更加英明的燧发装置。
当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击砧会因弹簧的作用下将点火用的燧石狠狠击打在火门上,而火星可引燃火药造成击发,进而引发枪械的射击。
比起这种看起来颇为老式的燧发滑膛枪,这个年代的人们还在使用火绳作为引燃工具——如象鼻一般的粗长绳索要从枪口里一直挂到地上,而且要保持在燃烧的状态里,一旦烧没了还要随时更换。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动,也足以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和提升。
人们颇有些谨慎的躲在远远的地方,只有海蒂站在达芬奇的身后。
她的蓝裙在阳光下犹如一朵鸢尾花,披落的黑发微卷,典雅又透着英气。
这个武器,是她和列昂纳多一起完成制造和实验的。
足够强大,也足够致命。
“三。”
“二。”
“一。”
伴随着达芬奇扣下扳机,爆裂般的轰鸣声顷刻响了起来——
“砰!”
“砰!!”
“砰!!”
三发打完,空气中立刻泛起了硝烟的味道,连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伴随着烟雾散去,人们再次探出头来,去看那扇旧门的情况。
在看似坚固的钢铁上,有三个清晰而翻卷的枪口,效果好到让人为之惊诧。
“足够强力,也足够有效率。”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洛伦佐,又看向那些满脸讶异的议员。
有的人甚至在询问达芬奇之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抚摸那块铁板,还试图伸手去掰扯被炸裂的边缘。
明明像个被打破的纸口袋,真自己伸手掰的时候反而纹丝不动。
有……这么厉害吗?
在这场会议之后,领事会又开了几次会议,最终采纳了她的建议。
佛罗伦萨开始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去扩张佣兵团,同时还发布了垦荒令。
不仅如此,比萨也被派驻了多位特派官员,美其名曰为外交官。
铁匠铺接连着接到了多笔生意,城市的西区也开始修筑专门的军械生产厂区,听说再过两三年就可以落成了。
也就在这些改变发展的同时,一些流言也开始不胫而走。
有人在坊间议论,说美第奇会不会重演历史,再来上一轮的淫妇政治。
在四百年前,罗马城中有几位贵族妇女因为成为了教皇的情妇,见解的开始控制着整个教廷。
她们用妍丽的姿色对教皇进行了迷惑,而她们生育的子孙则相继成为一代又一代教皇,教廷的威严也相继迸裂。
这个称呼被用到当今领主身上,就显得有些阴暗和丑陋了。
他是诸多个领主国中没有任何私生子风闻的人,也一向被人们赞颂着正直、威严与慈爱。
而那位加入领事会议的年轻女人,同样看起来是个虔诚的教徒,连往来的情人都没有。
虽然这种传闻显得荒诞而可笑,可也许正是因为荒诞和猎奇,才被游手好闲的人们拿来做香艳的揣测。
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洛伦佐批复完克希马写来的密报,看了眼站在窗旁的海蒂。
她在凝神看向远方,还在等自己做出关于扩军的回应。
“在看什么?”他淡淡道。
海蒂收回眼神,下意识道:“我在想……如果将来住在阿诺河的南岸,能够偶尔去波波利山脚下散步,也许会很自在。”
她转过身,笑着看向他:“您有决定了么?”
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她完全一无所知,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多嘴一句。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都在黑暗中覆灭了,宛如无事发生。
洛伦佐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无需多言。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40章
听说斯福尔扎在带着他的新娘返回米兰之后,举行了相当盛大的游行,如今都结束好几个月了还有人在乐此不疲的讨论着。
那位领主确实相当宠爱他的妻子,各种珍珠宝石如同流水一般的送过去,还命来自各处的画家创作了许多幅与她有关的画像。
也就在这个关头,远处忽然又传来了战报。
那不勒斯王国发生了叛乱,现在国内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件事显然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在前后几百年里,整个欧洲都处在各种混战中,分裂和重组的速度让人都有些记不清历史。
可问题在于,这一次在发生叛乱的时候,教皇又插手了。
而且是公开支持叛乱谋反的那一方——这绝对是个糊涂的选择。
海蒂早在刚来佛罗伦萨的第一年,就已经听闻了好些臭名昭著的事情。
原先威胁整个佛罗伦萨城,命令市民们交出洛伦佐·美第奇的,就是西克斯图斯二世教皇,去年听说因为重疾死在了一个深夜——到底是因为疾病还是谋杀,就不得而知了。
这位教皇通过买卖圣物,出售各种神职,以及变着法子巧立名目就提高税收,在罗马和诸地征敛了许多财富。
他傲慢又狂妄,不但公开威胁美第奇家族,还一度教唆威尼斯向费拉拉发动战争,做出种种的恶臭行径直接在这几十年里败坏了教廷的声誉,让人们的敬仰之心在不断地往下跌落。
在这位教皇暴毙之后,另一位被称呼为英诺森八世的教皇通过行贿顺利上位,开启了更加道德沦丧的敛财之路——赎罪券。
这东西出现在四百年前,现在已经完全从战争奖励沦为了荒诞的奢侈品。
海蒂有次例行去教堂做弥撒的时候,正巧碰见有教士效仿罗马那边的口吻,在不厌其烦的对每一个人兜售赎罪券。
“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你们只有消弭了这些罪过,死后才能上天堂!”
那教士喋喋不休道:“只要金币一敲进钱柜里,死人都能从地狱被大天使接走!”
海蒂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走过去多听了几耳朵。
教士为了让这几个富人掏出钱来,绘声绘色地跟他们讲述罗马教廷那边的情形——
有人因‘手滑’杀害了妻子,有人因为嫉妒刺死了他的弟弟,这些罪行都统统只要八枚土耳其金币就可以免除罪行,死后一样可以进天堂。
“为什么?”
教士一抬起头来,瞥见一个模样清丽的年轻姑娘皱着眉看向她,愈发露出一副油腔滑调的模样:“那是因为教会掌握了‘功德库’!里头储存着基督无限的恩功——赎罪券一买,罪行就可以被拨出来抵消掉了!”
这一套说辞在佛罗伦萨还不算有效,法制和道德尚且占有一席之地。
但到了教廷那边,一切都在快速的堕落之中。
英诺森八世的儿子沉迷赌博,输了钱就直接控告对方诈骗。
教廷依赖着出售神职权位,以及来自大量妓院的税金,几乎从上到下都腐朽一片。
也不知是他们真的忘乎所以了,还是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这一次那不勒斯王国发生叛乱,英诺森八世直接公开支持反叛者,让各个城邦都议论纷纷。
海蒂和领事会的所有人都倾向于被冒犯的那一方,领主也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批准了军队的出发,三个月便大胜而归——
达芬奇亲自设计的多种枪炮和连弩全部都在那场战役中被淋漓尽致的实验了强度和爆发力,除了少数出现了闷火以及炸膛的情况以外,有几款甚至在雨天里也杀伤力爆棚。
那不勒斯公国很快恢复了秩序,领主还特意写信过来表达谢意。
佛罗伦萨在众公国眼中的存在开始无声无息的改变了。
在以前,它代表着艺术与繁荣,也似乎软弱而易侵犯。
如果不是那领主以身相抵去请求过那不勒斯领主的帮助,可能在四五年前,这座城市就毁在了教皇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