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惊绿挑了最素淡的几匹给邀月, 嘱咐宫女送去,给怜星和白飞飞的则相对鲜艳一些,尤其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怜星, 好不容易把手脚旧疾治好了, 自然要穿得鲜亮一些。
进来帮忙的宫女看她拿起一匹漂亮的就说这个可以给二宫主,忍不住笑:“绿姑娘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一些了吗?”
卢惊绿:“……”
宫女继续:“怎么说也是叶城主千里迢迢托人送来的呀。”
“我会给自己留的啦。”被宫女揶揄的滋味比较新鲜, 搞得她久违地不好意思起来, “但刚才那几匹, 确实更适合二宫主。”
宫女不置可否,之后按她的吩咐,整理了她指的那几种,装好了送到了怜星那。
吃饭的时候, 怜星的反应果然也差不多,说她分给她们三个的实在是太多了。
“叶城主要是知道,这么多东西你只留了一点给自己,还不得觉得亏?”
卢惊绿抿着唇,抬手摸了摸那根已经被她插至发间的桃木簪,小声道:“他不会的。”
那么多东西里,他最想给她的,她已经小心找出,并立刻用上了。
凭怜星和白飞飞的心思细腻程度,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不过当着一直以来都对叶孤城颇为不喜的邀月面前,她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点破。
片刻后,宫女们把饭菜端了上来,几人便趁势换了一个话题,说回了最近几日最常提的那件事。
“慕容博还是不肯说。”怜星道,“今日我与飞飞回来后,又去找了他一趟,不料他仍紧咬牙关。”
“骨头这么硬?”邀月皱眉,“那干脆杀了吧。”
卢惊绿:“……我们从楚留香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能派上什么用场吗?比如他偷了少林的秘笈……”
白飞飞:“物证认证俱远在南海,而且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估计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凭慕容博的小心和魄力,倒还真做得出来,卢惊绿并不怀疑。
可她也不想看这件事就这么卡在这停滞不前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假如威逼不成,那咱们换利诱如何?”
慕容博不肯对外吐露自己的情报都是从何处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出于什么意气,他就是一个小人,他不肯说,八成是觉得如果说了,会惹上更大的祸事。
所以如果要让他松口,最好给他一点保证,比如只要他说实话,移花宫这边就可以保他。
邀月对这个思路很有意见:“他混入绣玉谷,妄图偷学我移花宫的武功,我还要保他?!”
卢惊绿疯狂给怜星使眼色,怜星也立刻会意,道:“姐姐莫急,阿绿的意思是,只有顺着他揪出了与他合作的人,此事才能真正了结。”
“至于慕容博,他不过是个已经无路可逃的小虾米罢了。”怜星道,“留他一命也没什么。”
“而且只是留他一命罢了。”白飞飞笑眯眯地补充,“又不是真的准备放过他。有时候人活着,可比死了痛苦多了。”
卢惊绿:“……”还是你最狠。
不过这么狠的发言显然让邀月很满意,毕竟整个移花宫,就属邀月最讨厌慕容博。
邀月道:“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若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随时与我说。”
她话音刚落,一旁小桌边,正被宫女抱着喂羊奶的阿飞忽然又开始学大人说话了。
他蹬了蹬腿,吐了个羊奶泡泡,眨着眼睛道:“我嗦……嗦!”
“他能说话了?”邀月很惊讶,“这才多大啊。”
“白天也嚷了句。”白飞飞道,“好好教他的时候半个字不蹦,这会儿倒是自个儿学上了,跟鹦鹉似的。”
卢惊绿:“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阿飞明明是聪明。”
邀月也点头赞同:“是聪明。”
说来也是巧,她俩这么说了两句后,阿飞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竟更高兴了,还在那宫女怀里挣扎了一下,一边手脚乱舞,一边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宫女不敢太用力按这个小少爷,一时不察,就让他挣脱了。
下一刻,他就打翻了他面前那个盛羊奶的碗。
‘哐当’一声,碗翻了过来,里面那半碗奶也随之飞溅,还溅到了邀月的衣袖上。
宫女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当即扑通一下朝邀月跪了下来,请罪道:“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大宫主责罚。”
邀月本来没生气,但被她这么一跪,反而有点不大高兴。
就在这时,阿飞也手脚并用,爬到了邀月边上,丝毫感受不到气氛地揪住了邀月的衣摆。
卢惊绿忙开口打圆场:“我看他就是喜欢大宫主,才闹腾起来的,平时多乖啊。”
邀月发现他揪了自己的衣摆后,手还在接着往上,干脆弯腰把他拎到了自己腿上,道:“既如此,就把他的碗哪来吧,我喂他吃。”
阿飞咯咯笑了一声,人倒是终于坐稳不动了,不过手还在晃来晃去。
一堆人盯着他瞧,他也不在乎,兀自抓向邀月腰间的墨绿短剑,然后再度咿咿呀呀起来。
“破案了,他是喜欢姐姐的剑呢。”怜星捧着碗筷笑起来,“瞧这爱不释手的。”
“那他眼光不错。”邀月并不觉得冒犯,“我儿时初学剑,也是一眼相中了这柄碧血照丹青。”
因为这个插曲,之后几日,邀月就像是忽然爱上了带孩子一样,每到晚饭时间,就率先把阿飞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卢惊绿觉得,她大概是打算等阿飞大一点就亲自教他剑法。
虽然飞剑客师承移花宫主听上去有点玄幻,但想象一下阿飞长大后有一整个移花宫当靠山,大概率不会再被骗了,卢惊绿又很是高兴。
没几日,这一年的元月便结束了。
卢惊绿每天照常练剑,闲来无事还会去关心一下慕容博的审问情况。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慕容博的口风已然不那么紧了,但依旧没吐露多少太有用的消息。
就在移花宫众人快要对此事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去姑苏调查慕容博家产的楚留香又来了一趟。
这一回他不用再特地问路,所以直接到了谷外求见,说是有重要的线索,想亲自向慕容博确认。
盗帅名声在外,为此事费心不比她们少,再加上他还帮叶孤城当了一回邮差,于是卢惊绿不用怜星和白飞飞说,就主动去把这事报给了邀月,征求她的同意。
邀月同意了,不过大概是有点顾忌楚留香那风流无比的说法,同意过后加了个条件,道:“见慕容博可以,但他不能和谷中的宫女说话。”
卢惊绿:“……好、好的,我会转达给他的。”
楚留香得知这个条件,亦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精怪,说句话就能把人的魂吸走。”
卢惊绿面无表情:“总之你按大宫主的意思做就行了。”
“话说回来,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她有点好奇,“慕容博的家产来源吗?”
“一会儿见了他,我才能确认,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他心里竟已有猜测方向了。
卢惊绿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问,直接跟上前面带路的怜星和白飞飞,领着他去了关押慕容博的地方。
被擒一月有余,慕容博看着比当初用苦肉计漂进来时更狼狈,人瘦了整整两圈,面色也苍白不已,大概是被两天才能吃一顿的进食允许饿成这样的。
他看到走在最后的楚留香,眼神微动,显然是认识这位名满天下的盗帅的。
两人对峙片刻,最后先开口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久仰慕容先生大名,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里。”
慕容博哼了一声,道这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这么说,为的就是让楚留香问他,那之前他们在哪见过,但若是楚留香真的问了,他又不会说了。
这一个月来,他就是这么遮遮掩掩又时不时探出一点头这么过来的。
可惜楚留香根本没顺着他的意思这么问,只笑着道:“我原本还以为,咱们能在海上销金窟里见一面呢。”
慕容博神色一顿,旋即道:“……盗帅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怎么会听不懂?”楚留香微笑着走近几步,继而从怀中拿出一个造型很古朴的杯子,道:“这东西,你想必并不眼生吧?”
慕容博一看到那个杯子,就瞪大了眼睛:“你去了燕子坞?不问自取是为偷!”
“原来你还知道不问自取是为偷啊。”卢惊绿震惊,“那你偷少林的武功秘笈,偷天一神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句话?”
慕容博不说话了,毕竟他总不能说我就是双标,只能我偷别人,不能别人偷我。
楚留香打量了他一眼才继续道:“这套杯子,我曾在大理皇宫里见过,当时我一位朋友跟我说,这是他费心收来的古董,乃前燕传下来的。”
地牢内一片静默,唯有他们这几人的呼吸声在回响。
卢惊绿发现,楚留香说完之后,慕容博的呼吸明显紧了紧。
“后来这套杯子不知怎的就失窃了。”楚留香顿了顿,“我那位朋友本想彻查,不料查至一半,大理内乱,他就把这事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