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也问:“姐姐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是的。”蔡明君答道,她的笑容里添了几分怀念的意味,于是便更显得温柔绵长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凭着一股心气在弄,只是想着要让你知道阿姐还活着。后来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跟随的人也一天天在增长,看着他们的时候,我便害怕起来了。”
“那时候我就明白,我已经不是只为了找你而奋斗了,那么多的人在跟随着我,将他们的性命和将来托付在我手中,我的每个决定都会切实的影响到他们……”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恐惧便随之而来。
但这并未叫她变得软弱,只是增添了她的慎重与沉稳。
“现在,釉子你也有这种心情了……这真是……太好了。”
“我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在蔡明也离开之后,蔡明君这样对守护在身边、保护自己安全的张君宝说道。
道袍青年笑意微微,道:“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如今,明君你也能够稍稍放些心了吧?”
“是能够放心一点了……”蔡明君笑意微微,这本是非常温柔和煦的一个笑容,只可惜她的面容实在是太过于苍白了一点,于是原本应该是淡粉色的花也被染成了苍白的颜色。
宛如洁白的花瓣,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雪地上,就要在这一色的坏境之中默然的死去。
“我保护了这么多年的釉子也长大了呀……”披着厚重外衫的女性仍在微笑,眼中的欣慰满的有些过了,像是要溢出来那样。似乎是有些扛不住吹来的寒风,她一手掩唇,轻轻的咳了几声,然后才把后面的话继续的说了出来:“已经能够帮姐姐分忧了。”
“真是好孩子。”
张君宝没有接这个话头,反而为蔡明君拉了拉有些下滑的外衣衣领,重新将这位领导义军的首领包裹在了保暖的衣衫之中。随后又拉了她的手,传了些许的内力过去,神色关切:“如何了,明君?现在可要觉得好些?”
“嗯……暖和了不少哦。”蔡明君侧首,有些感叹、又有些羡慕的说道,“内力真好啊……”
对于自身体质的淬炼暂且不提,对敌之中能够起到的巨大作用也能暂时放后,平时的诸多用处——比如说烘干衣服烘干头发之类的就不说了,冬天能保暖夏天还能降温,用途多样还方便。虽说早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但是每次蔡明君都会忍不住的感叹一下。
武功练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做到寒暑不浸冷暖不侵,张君宝早在很多年之前就达成了这个成就。大冬天的穿件单衣都不会觉得冷,这一直是冬天怕冷炉子再多也没用、夏天怕冷房里还不能多放冰就怕受了凉生病的蔡明君最羡慕的地方。
就像是现在,蔡明君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手脚冰凉,手炉一离手那点儿外物带来的温度就会立刻消失。张君宝穿的单薄,但握着的手依旧是温暖的,叫被这冬天的寒意冻得僵硬的血肉都重新的柔软了起来。
蔡明君感受了一下重新恢复灵活的双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感想。
虽说时光流逝、但却依旧保持着青年外表的侠客对此只是一笑,像是之前的很多次那样说道:“如果明君想的话,我可以教你。”
公认的江湖宗师张三丰——嗯,三丰是前些年张君宝拜师火龙真人入道之后的道号——亲自教导,这该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这放在蔡明君身上却没什么吸引力,半点思考都不需要的,她摇了摇手,像是之前的很多次那样做出了拒绝的回答。
“还是算了吧,符元。”蔡明君道,“学武真的好麻烦啊……”
哪怕天赋再好,最基础的基本功都是要一样练得。但蔡明君对于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很清楚的,如果说张君宝在武学方面是百年难见的天才的话,那她就是百年难见的废材,经脉堵塞气血不畅,身上的病一年比一年重,完全可以说不具备任何习武所需的天赋。
入门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是还要继续往下走。
而且现在时候也不对呀。
如果换在十多年前,蔡明君还是愿意试一试的。虽然很困难,但到底也是个治病的法子。常年抱病之人渴望健康,哪怕只是一点儿的希望也愿意去尝试。但换在现在——比起健康,蔡明君已经有了其他想要的东西。
蔡明君道:“我的时间不多,光是作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够,又怎么能够分心去跟你学武呢?”
“的确……明君你……这些年都很少看书习字了吧?”
张君宝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在文案上放了个公告,为什么我的文案被锁了?
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茫然脸
====================
时间上这几篇是这样的:明君-闻歌-花蕊-洛云,但是这篇的明君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开始的人设……所以,不要奇怪为什么之前写的明君和这篇的不一样
我果然还是去开个少年君宝和少年明君的长篇吧……
第91章 烟海太和
“因为真的很忙啊。”
蔡明君转身往房里走, 同时口中又说道:“最重要的事情当然要放在最前面去做, 练字这种事什么时候都能做,看书的话当然就要放在闲暇的时候了。”
张君宝跟在她身后,说道:“所以……明君你也承认了吗?”
蔡明君咦道:“什么?”
“一直不好好休息。”张君宝缓声说道。
不小心说错话的蔡明君一点儿都不心虚,并且还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做错, 说起话来也是理直气壮的:“事务繁忙,不得不为。”
这理由真是非常的充足了。
张君宝也不拆穿她, 事务繁忙当然是真的,但这其中有多少是本职,又有多少是蔡明君自己放不下心来非要去谋划的, 这就非常值得琢磨了。
“你应当过得轻松一些, 明君。”他只是这样劝道,非常软和的用词和语气, 像是扑面而来的雾气,不注意一些便过去了, 很难留得下什么痕迹。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止眼下,未来的很多事也需要你。”
蔡明君没接这个话头, 而是感叹道:“真是……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喊过我了。”
这明君二字, 深究起来其实是很犯忌讳的。蔡明君不知道当初她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她起了明妃这个小名的, 她只知道自己当时年幼, 读了昭君出塞的故事之后便嫌弃这两字实在是太过不吉, 便自己将‘明妃’改成了‘明君’二字,被问起来的时候,还振振有词的在说:
“妃本就与君对应, 王明妃名讳之中也有这一字,这样一来,寓意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小时候知道的不多,又是孩子脾气,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当时年少轻狂不知轻重,如今回忆起来却也只是一笑罢了。
曾经到底只是曾经,早就回不去了。
蔡明君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她爹其实是一直想要让她松口忘记这事的,甚至为此还为她提前起了个正式的小字,唤作延姬,取延续、引长之意。只是后来便又不提这事了——在崖山宋亡之后。
但这二字到底太过不当,从前蔡明君无意于此自然没关系,左右如今也是异族当政,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现在这二字想要继续使用却是不行了。
处在这样的位子上,一举一动便理所当然的会被人关注然后深入分析。蔡明君深知义军现在绝非是统治着中原蒙古人——哪怕他们也只是享有表面上的尊荣和统治罢了——的敌手,推行的乃是韬光养晦的政策,自然不可能叫这种小事引来元朝之人的视线。
于是这小名的弃用便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世人皆知湖北一地的义军领袖乃是因为家人都被元**害故愤而起义的蔡氏女蔡延姬,如今能知道这个小名,又会这么唤的——
“也只有你了,符元。”
房里烧着好几个炭盆,融融暖意充斥在房中,同房外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蔡明君也稍稍松了外衣,侧首看向正在合上门扉的张君宝的时候笑容浅浅,这时候看起来却带着点儿寂寥落寞的意思在里面:“也就君宝你一个人,偶尔会这么喊上一声了。”
“如果明君想的话……我会一直记住的。”
被注视着的那人这般说道。
蔡明君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道:“那我便先谢过符元你啦。”她在矮几面前跪坐下,顺手摊开了上面放着的、之前蔡明也带过来的几份文书,就着烛火的光亮就开始看了起来,口中还道:“今年的冬天这么冷,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呢。”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也未曾抬头。而是认真的在看着那几分文书,眼中不带任何的私人情绪,全是公事公办的沉着与权衡。
张君宝看着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根新的蜡烛。
蔡明君当然是个美人,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愧对她的小名。哪怕面带病色也并未叫那份天然的美丽褪色,衣着厚重也并不显得臃肿依旧显得身形纤弱,又兼之气质过人书香清华,动人之处实难言尽。但从很久之前,张君宝就感受不到这份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