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迎春坐在上首主位,稍做打扮的她看上去温婉大气,很有当家主母的风华气度。
迎春的气场一放开,下面站着的四位心中微微收紧,不敢造次,连最张扬跋扈的潘氏也没敢咋呼。
四个小妾规规矩矩给迎春见了礼,齐声说:“奴婢见过大奶奶。”
“起来吧。今儿个叫你们过来一是认认人,二也是跟你们说说我的要求。”
几人脸色各不相同,不忿的、委屈的、逆来顺受的、面不改色的,四个人各不相同,还挺有特色。
没管她们怎么想,迎春说起了自己对她们的要求和新规矩:“我这里不用你们每日过来立规矩,你们就老实待在自己院子就行,没事也别出来乱逛,尤其不能去前院。作为通房姨娘,做好你们的本分就好。每月的份例有定例,超出的自己补齐,你们院子里各种摆设用具也一样,有破损自己补齐。”
“大奶奶,你这样规定不和合规矩。以往我们都是想吃什么穿什么就可以直接要的,这也是大爷准许的。你这样罔顾大爷的决定,大奶奶把大爷置于何地?”
嚣张的潘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希望抬出孙绍祖能把迎春打压下去。
小白花冯氏眼含热泪控诉地看着迎春,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刘姨娘和李姨娘到是没吱声,只是一个低头不语,一个事不关己。
“啪”地一声,迎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冷声道:“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既然奶奶我做了孙家的当家主母,那么内宅的事情就是我说了算,我的决定毋庸置疑。”
扬了扬手中几人的卖身契,轻嗤道:“你们的大爷能把你们几个的卖身契交到我手上,你们以为他会是什么意思?奶奶我呢,喜欢安分守己的,那些上串下跳整天闹妖的,自然会有她的去处,至于要去到哪里,我想你们是不会想知道的。”
这番话确实把几人吓了一大跳,连那俩莫不吭声的都露出紧张的神色。大奶奶手握着她们的卖身契,就相当于掌控着她们的性命,没想到连大爷都屈服在大奶奶的淫威之下,她们以后要过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悲催的日子啊!
“行了,该说的也说了,都回去吧。”迎春不耐烦地摆摆手,真是闹腾。
晚饭后,整理了一下嫁妆,房无一间地无一亩,连个压腰钱也没有,就是几箱子破铜烂铁再加几匹陈年布料。寒酸的她都替贾赦骚得慌,那个老匹夫是真不在乎脸面了啊,任由着自己女儿磕碜碜地嫁了人,是一点情面也不顾及了。
也是,但凡能顾忌点脸面和情分,也不至于把迎春半卖半送给孙绍祖。迎春眯着眼睛暗自合计:得给贾赦放点血,不然他就不知道疼。
用打坐来代替睡眠,一夜下来,非但不觉得疲惫,还越发精神奕奕,功力更是一日千里,已经可以施展一些简单的招式,对付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大男人不成问题。
早饭时,迎春见一个眼生的丫鬟端着一大屉蒸饺进来,就仔细观察了她一番。十二三的年纪,圆脸,圆眼睛,鼻头也圆圆的,呆萌呆萌的,看着好有喜感。
迎春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于是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当值?”
小丫头放好笼屉,行礼道:“奴婢喜丫,今年十二了,刚调到大奶奶的小厨房当值。”
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喜丫,喜呀?喜呀!是个好名字,好叫还喜庆。你可愿意到我屋里伺候?”
喜丫眼睛一瞪,顿时就显得更圆了,只听她激动地说:“愿意,奴婢愿意。”
“好,从今儿个起,你就做我屋里的二等丫鬟,但是有一点你得知道,我这里可不养吃里扒外的人。”
喜丫忙表决心,“大奶奶放心,奴婢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奴婢会守好本分,绝不吃里扒外。”
“好。”迎春笑了,很满意喜丫的表现。
又转头对绣桔说:“你带着她,教教规矩。”
绣桔笑着回:“是,大奶奶。”
第64章 迎春花开(四)
饭后, 荷花拿着个礼品清单走了进来, 递给迎春道:“大奶奶,这是孙管家准备的回门礼,您看看可有不妥?马车准备好了, 在大门外候着了。”
说完她又小心地看看迎春的脸色, 继续说:“那个,孙管家说大爷没在府里,只能您自己回去……。”
荷花心里气不过,为姑娘委屈难过, 新婚才不满三天就这般怠慢她们姑娘,以后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迎春拿过清单看了看,孙管家准备的东西倒是中规中矩, 细致周全。
手指在清单上轻点,对荷花说:“把这个、这个和这个都去掉。姓孙的不去最好,接下来的大戏要怎么唱就由我说了算。”
荷花有些吃惊,唱什么戏?是不是荣国府要唱堂戏?能回去看戏也不错哦。又提醒迎春说:“这几样拿掉的话就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了, 那样太寒酸, 回去会被人嘲笑的,大奶奶面上也不好看。”
“嗤~有什么好不好看的?荣国府上上下下, 谁不知道你奶奶我穷的叮当响,打肿脸充胖子的傻事咱可不能做。”
她的好东西多着呢,可那又怎样?跟荣国府有一毛钱关系吗?今日回门她可没报着啥好心,回娘家打几波秋风才是她的初衷。
车夫老憨,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 又有着不错的身手,负责护送接送主仆二人。
迎春只带了绣桔,其余几个留下看家。主仆二人坐着马车一路晃悠悠地朝荣国府驶去,待到了地方下了马车,抬头望望,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守门的小厮原就认识迎春主仆,知晓今日是府里的二姑娘三日回门的大日子,不过见了面发现只有二姑娘主仆二人,带的回门礼又少又寒酸,脸上的轻视鄙夷就带了出来。语气不甚好地说道:“候着吧,我进去回报。”说完就转身往大门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没见谁家的出嫁女都日上三竿才回门的,那么寒碜的回门礼也拿的出手?啧啧……”
“唉~你说什么呢?”绣桔看不下去就想上前跟小厮理论,被迎春一把拽了回来,安抚她说:“没必要跟一个看门狗置气,被狗咬一口,你还能咬回去不成?”
绣桔被迎春的话逗笑了,虽然还是气愤小厮的目中无人,却也觉得迎春的话有道理。
以前在荣国府,她们主仆受的气还少吗?如今怎么就一下子受不住了呢?对,是姑娘,是姑娘的改变给了她底气和自信,这份底气和自信让她不愿意再像以往那样憋屈地活着。
迎春主仆二人来到贾母的荣庆堂,留绣桔在外候着。
一进门就见贾母端坐上首的塌上,邢氏和王氏分别坐在左右下手,凤姐儿则坐在王氏下手,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氏才是她正经婆婆。
走上前来给大家见了礼,还没等贾母让起,迎春就站起身小跑着冲进贾母怀里,把贾母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
贾母被迎春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刚想推开迎春,就听她扯着嗓子嚎道:“老太太,您可得为孙女做主啊!孙女活不下去了。”
近在咫尺的高分呗噪音,震的贾母太阳穴突突地跳,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二丫头,你先别忙着哭,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迎春松开了贾母,挤在贾母的软榻上做好,又用手帕假模假式地抹了抹眼角,这才哽咽着开口:“那孙绍祖根本就不是个人,嫌弃孙女的嫁妆寒酸,说都是一堆没用的破铜烂铁烂木头,他们孙家又不是收破烂的。他很不满,看孙女更是不待见,就对我动了粗,后来他竟然还用细针扎我,我浑身上下被他扎了上百针,那针极细,他下手又快又狠,只让人疼的死去活来,却不会留下针眼。呜呜呜……,孙女差点就被折磨死了。”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看着迎春的眼神就带着些怜悯和同情。没想到那个孙绍祖居然会用这么残酷的刑罚来对付迎春这个弱女子,真真是禽兽至极。
贾母等人却没人怀疑迎春的话,二丫头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绰号“二木头”的她老实懦弱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
贾母怒了,她就是再不待见迎春,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哪里能容别人如此虐待。
“畜牲,孙绍祖这个畜牲,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对待我们荣国府的姑娘。你老子也是个糊涂蛋,怎么给你寻了这样一门亲,哎!”
贾母抓着迎春的手安抚般地拍了拍,“你暂且先忍忍,等回头跟娘娘说说,让娘娘给你做主。”
说起娘娘,迎春又嚎了起来,“孙女有跟他提起娘娘,没想到却越发激怒了他,又多扎了我百十针。”
王氏忙问:“哦?这话怎么说?”
迎春看了王氏一眼,见她神情不太好,就小声说:“孙绍祖口口声声说贤德妃娘娘都自身难保了,还哪有空闲和心思管娘家的事。娘娘要是有心管,也不会任由大老爷五千两银子就将我卖于他。”
“自身难保?什么自身难保?老二家的你上个月进宫时听娘娘提过吗?”贾母急切地询问王氏,想知道这个自身难保到底是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