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不能这么说,她也不想打破这么和谐的气氛,于是她笑嘻嘻地给他添上了酒推过去:“最后两杯啦,喝完去睡。”
黄药师抿唇接过,在月色下一饮而尽。
……
半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九阴真经》事关武林安稳,这一回出门,游老庄主带足了随从和护卫,整个队伍前后近百人,浩浩荡荡抵达终南山下。
好在他知道全真教没法一下子接待这么多人,真正上山的时候,只带了最得他信任的三个剑侍,以及他的儿子游龙生。
此时的秦岭已经彻底入冬,山上草木萧瑟,寒风凛冽,对必须每日起早做晨课的全真弟子来说,委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往年他们或许还能约好了偶尔一起偷个懒,但这一年因有谢临云几人在,让他们彻底熄了这份心思。
没办法,堂堂天下第一都每天雷打不动早起练枪,他们要是再偷懒,实在是愧为“清苦的出家人”了。
游老庄主带着儿子和剑侍上山的时候,正是全真弟子们完成早课之际。
一群人睡眼惺忪,揉着手臂和肩膀,大部分脸上都写着倦色,一开始甚至没注意到这五人,直到游老庄主亲自开口,才堪堪反应过来,由其实还需要再静养些时日的马钰带领,进了内殿。
谢临云本来在看王重阳和黄药师下棋,临时收到通知,与这两人一齐赶往内殿。
游老庄主见了他们三个,少不了要先说几句场面话。
所幸她和黄药师都对场面话没兴趣,王重阳则是愿意听但说不太来,所以三句过后,游老庄主就直切正题,让身后剑侍上前一步,奉上了他们郑重其事捧上山来的檀木盒。
檀木盒里装的,自然就是让公孙兰偷学了一部分便自觉能横行江湖的《九阴真经》。
和王重阳说的一样,游老庄主的想法就是将其交给谢临云保管。
一打开檀木盒,他便取出经书,亲自递到了谢临云手上。
谢临云接过这部分了上下两册的顶级武林秘笈,只扫了一眼就抬起头,道:“既然游老庄主信得过我,那从今往后,我便代为保管了。”
游老庄主语气惭愧:“说到底是老朽能力不足,如今交给湖主,多少有点祸水东引之意,难得湖主毫不介意,还愿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谢临云笑了笑,道:“我既拿了天下第一的名头,那总得担一点天下第一的责任,老庄主不必这般过意不去。”
话说到这,九阴真经的交接事宜,便算是了了。
为免游老庄主再翻来覆去地谢自己,谢临云适时地把话题转到了之前杀上终南山打伤全真首座弟子的公孙兰身上。
她问游老庄主有没有查到公孙兰究竟是通过谁接触到的九阴真经。
王重阳一听,也点头道:“是,此事非同小可,不知老庄主心中可有眉目了?”
游老庄主先是摇头,再又叹着气道:“一收到王真人的信,我便着手在庄内调查了,但始终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甚至庄内所有知道九阴真经存在的人,我都细细盘问了一遍,结果竟无一人听过公孙兰这个名字。”
谢临云:“她肯定不只公孙兰一个名字,慢慢查,总能查出来的。”
游老庄主点头:“老朽亦如此打算,故而除将经书拜托给湖主外,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重阳和谢临云对视一眼,基本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果然,这位昔年叱咤武林的老人在停顿片刻后便继续道:“老朽想将这公孙兰带回江南,好生调查一番。”
这事主要看全真教的意见,谢临云干脆没开口,低头抿了一口茶。
伸手拿茶的时候,她余光瞥到一旁的黄药师,发现这小子不知何时又皱紧了眉头,心中奇怪,便拉了下他的衣袖,使了一个询问意味的眼神。
黄药师低头扫了自己的衣袖一眼,再抬眼的时候,眉头已被抚平。
但他没有急着解释,只勾起唇角,朝她笑了一笑。
谢临云:“?”
待之后王重阳起身,带着藏剑山庄一干人等去了看管公孙兰的地方,黄药师才道:“我知道是谁让公孙兰接触到九阴真经的了。”
“谁?”
“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游龙生。”他语气笃定,“方才游老庄主提出要将人带回江南的时候,他立刻绷紧了肩膀,握紧了拳头。很显然,他并不希望他父亲把人带回去彻查。”
谢临云和他相处得越久,在这种细节判断上,就越是相信他。
这回也是一样,她想了想,道:“那不然我去通知一下游老庄主,让他留个心眼?”
“不用。”黄药师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他们是父子,外人去说这话,难免有离间父子感情之嫌。”
“那怎么办?”谢临云问,“就……不管了吗?”
“藏剑山庄这回来了上百人,尽是老庄主的亲信,只听他一人号令。”黄药师开始分析,“倘若离开终南山上路,公孙兰必定再难寻到机会跑掉,所以我猜游龙生会在他们这一行人离开前,偷偷去放了公孙兰,助其逃跑。”
在黄药师看来,这事其实很好解决,藏剑山庄虽然已经完成了送九阴真经这个任务,但路途遥远,总不可能一送完就直接带着公孙兰下山启程回江南去。
所以在他们正式下山前,游龙生一定会动手,而想揪出游龙生,只需让全真教上下多加注意和配合,到时来个瓮中捉鳖即可。
谢临云:“那就跟王重阳说一声呗。”
黄药师:“也不用了,他要招待游家父子,容易露馅,直接与负责看守的全真弟子说就行,我记得是王真人一个姓丘的弟子在负责,与马钰感情极好,好好解释一下,他必定配合。”
谢临云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道理,毕竟王重阳这个人实在不太擅长演戏,告诉了他,这瓮中捉鳖的难度反而更大。
于是她去找了那个叫丘处机的弟子,把黄药师的推测告诉了他。
丘处机果然立刻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湖主放心便是!”
游家父子上山第二晚,游龙生果然有了行动。
他在这两天里打听清楚了公孙兰看守之地一般在日出之前会换一班,于是第二晚凌晨,他埋伏在去往看守之地的路上,打晕了一个全真弟子,代替其去往后山,准备交接。
与他交接的人在丘处机的叮嘱下,只当什么都没发现,甚至直接喝了被他下过蒙汗药的茶水。
待他摸到钥匙,救出公孙兰,带其绕过后山,准备往山下去的时候,周遭灯火骤然亮起。
早有准备的丘处机面色铁青地拦在他二人面前,质问道:“游少庄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游龙生自恃武功胜过丘处机,见了他不仅没惊慌,反而直接拔出了剑,道:“你莫多管闲事,我就留你一条命!”
丘处机朗笑一声,道:“看来游少庄主尚不清楚自己处境几何。”
游龙生一惊,目光在四周游移片刻,发现什么都没有,心下稍定,有了决断:“你别想拖延时间。”
说罢,他又扭头对公孙兰道:“你先走!这里我会解决!”
公孙兰刚要应下,他二人身后,便响起了啪啪的掌声。
随掌声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道清脆动听的女音:“她为了九阴真经蓄意接近你,你还要冒这么大风险救她,可真是个痴情种子啊。”
游龙生与公孙兰循声回头,只见身后的观门上方,不知何时已立了一道暗青色的娇小身影。
是手执红枪的谢临云。
她站在那,脚下是青石砌成的全真观门,身后是渐渐泛起晓色的天空。
天际朝阳欲出,山中万籁俱寂。
她手腕一动,枪尖往下一指,不需其他动作,就已叫游龙生和公孙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弹哪怕半步。
“谢……谢湖主……”游龙生不可置信道,“难道你早就……”
“看出你打算的不是我。”谢临云笑着摇头,“是我的朋友。”
“不过他看出来,和我看出来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她补充,“总归你跑不掉,你身旁这位也一样。”
游龙生面色一白,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就在谢临云以为这事算解决了的时候,他竟一咬牙,提气而起,凌空迎上她的枪尖,同时对地上的公孙兰高声道:“跑——!”
谢临云:“……?”
还不死心啊?这也太情比金坚了?!
这么想着,她轻松挑开了游龙生手中的短剑,一枪击倒了这个少年人,再顺势从观门跃下,拦在了公孙兰面前。
游龙生被她击退的时候,表情还堪堪能稳住,等她用枪刃横上公孙兰的脖颈,他立刻绷不住了:“不要!”
谢临云还想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他爹呢,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杀公孙兰,但她不太明白:“我说真的,游少庄主,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游龙生沉默了。
“她长得是还不错。”谢临云只能自己猜,“但也没有美到让你堂堂藏剑山庄少主直接失智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