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问，为什么，你不采用Amadeus来身先士卒地实现这个提案——”
少女金色的瞳孔像是动物一样，她盯着死柄木，目光有如实质。
良久。
“两个原因。第一点是，我们的思考模式经过特殊化处理，没有办法用Amadeus那种基于记忆模拟[人类思考]的东西还原人格。第二点是……这个提案，并不是由我提出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
死柄木弔的目光晦暗不明,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一句“到底是谁告诉你们的”。
这些来自于未来都市的人类像是工具一样行动, 如果说是机器的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自我意志；但如果说是独立的个体，却丝毫不在意自己作为个体的生命是否正在飞速流逝。
真要描述的话, 就如同有什么不可视的“集团意志”一般。
而雄英高中的教职员室里，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 欧尔麦特和根津两个人面对神色焦虑的少女相顾无言。
校长根津倒是没有表现出太过紧张来, 他当机立断给雷斯吉宁教授打了个电话，在反复确认之后，对面面相觑的众人说道：
“应该不是雨宫同学你猜测的那样。Amadeus的原理再怎么说也是基于对一个人全部记忆的传输来模拟人格……根据上一次事件的回执报告来看，他们这种特殊案例没办法让Amadeus模拟出合适性格的。”
就像超算同学, 还有阿信一样。
虽然并不清楚未来都市的当年培养方式, 但是这之中涉及了不少违禁药物和人体改造, 经由这些工序而产出的人类是否还适用于Amadeus，雷斯吉宁教授所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那种情况下, 经历和记忆都已经不全是构成人格的要素了。”
最为迫切的问题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但是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却丝毫没有褪去。雨宫萤习惯性地看了看欧尔麦特, 又突然意识到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在役的英雄了。
而不知缘起何时的“有困难先去联系欧尔麦特”的习惯, 直到现在都牢靠地固守在自己的潜意识当中。
被依赖的英雄并没有露出困扰的神色, 在教职员室里认真思考到底还能有什么理由让死柄木弔做出如此决断，而就这样看向欧尔麦特的侧脸, 雨宫萤总能生出“就算失去了ONE FOR ALL的力量也是相当可靠的人啊”——的这种感慨来。
一个人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才能够让人一听名字就能感到慰藉？
正当众人讨论着到底应该是什么理由使得死柄木弔做出这种决断, 教职员室的门又被再度粗暴地踹开。
池田信和超算神威两个人一前一后，还拖着在走廊上碰到抱着一本课本还一脸懵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绿谷出久。
“所以说池田君……到底出什么事了？”
绿谷看了看身侧的少年。
眉毛深深皱在一起，池田信浑身上下都透出大事不好的气息来。
“阿信？”
雨宫萤也探过头来：“刚刚雷斯吉宁教授他说，Amadeus对于那些人不具备适用性……”
“——那就更糟糕了。”
超算神威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校长先生，麻烦您联系监狱，盯住ALL FOR ONE让他千万不要发动[个性]！”
“我记得，上次神野的时候，他吸收了曼德拉猫的[心电感应]的[个性]对吧……”
绿谷出久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发青战战兢兢地揣测道。
“不过，就这么——以现在的监狱的规格，他只要试图发动个性，就会被彻底枪毙，那么……”
根津立即拿起电话，池田信也想方设法开始联络驻守在孤岛监狱的安德瓦来——可惜那地方信号似乎不是太好，打了半天电话，结果都是“圈外”。
不过为了信息安全起见，这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
“心电感应的[个性]，能够瞬间传输脑电波的设备，还有Amadeus……”
池田信转向欧尔麦特：“欧尔麦特老师，我姑且想问一句，ALL FOR ONE收集至如今的个性中，存不存在什么可能性，能够增强其它个性的使用效果？”
欧尔麦特想了想，对于这个老对手，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持着击败的念头，对方使用的个性里，确实似乎有着“力量增幅”之类的内容。
“不是说单纯的让力量变强——我是说，概念性的，让[个性]的作用范围变远……”
池田信难得有些着急，甚至说话的时候带着肢体动作比划了两下。而就在他纠结的解释过程中，电话又一次响起。
来电人是堀内警官。
末了，欧尔麦特抬起头来。
“ALL FOR ONE在数分钟之前，在监狱内发动了[个性]，随后因为个性所产生的副作用以及机枪扫射，当场死亡。”
晚了。
这是在场的辅助科三人脑内唯一的念头。
英雄的这一侧终于在第三次，也是当前最为严重的一次事件之中没有来得及。
绿谷出久对于这些设备和其具体的作用不是非常了解，但是看着辅助科的这三个人都同时露出了“天哪要完”的神色，他也本能觉察出有什么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将自己杀死，在杀死自己的同时将全部的记忆经由被强化的[心灵传输]一类的个性和东大的脑电波接收增幅设备连携，因为其顺时传输大量数据的特性，再通过Amadeus模拟出新的ALL FOR ONE的人格……”
无论是绿谷出久还是欧尔麦特，听到这种说法都显得目瞪口呆。
不是所有人都具备杀死自己的勇气，也并不是所有人能够坦荡到将一切托付给素未相识甚至根本不是人类的“第二个自己”。
绿谷出久见识过以自己的记忆为蓝图所创造的Amadeus，对此的体会显得更深。
“……那不是我。”
绿发的少年断然地否认着“ALL FOR ONE会籍由Amadeus重生”的这一思路，回想起在文化祭的当晚，自己见到模拟自己为蓝本的Amadeus的场景。
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反应，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说话习惯，然而，Amadeus作为人工智能的自觉凌驾于记忆和自我意识之上，让人终究还是能够区分出[绿谷出久]和[模拟绿谷出久的Amadeus]之间的区别来。
然而不论Amadeus最终到底会模拟出什么来，基于ALL FOR ONE的记忆所拼凑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欧尔麦特直接拎起行李想要打车赶往机场，雨宫萤原本打算跟上，在迈出教职员室的大门之后，却蓦然停下了脚步。
——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耳畔低声诉说着：继续追在后面的话，是不行的。
被一起又一起事件吊着鼻子跑之后，雨宫萤有些沮丧地意识到，如果只是一直跟进在事件发生之后，那么大概永远都无法战胜总能够抢占先机的死柄木弔。
尤其是在“那群家伙”的帮助下，死柄木的机动性以及作案方式会变得更加的多样化。
正值下午放学的时间，学校转为寄宿制之后，食堂从放学开始一直到夜间都提供宵夜。雨宫萤一反常态地没有坐在自己经常坐的位置上，而是挑了个角落，岔开双手支着脑袋陷入思索。
死柄木弔对于ONE FOR ALL有所依赖，但是如今他已经是能够彻底独立出来指挥敌联盟的人了。而后者也确实在欧尔麦特探监的时候坦言，自己“适时”的死亡会成为另死柄木弔熊熊燃烧的最后一把柴薪。
在长达百余年的生命中，他似乎变得并不畏惧生死。
而一个“早已经不畏惧生死”的人，获得了和其他人类相比漫长得多的寿命，每天都想方设法地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一点，到底是图什么呢……
“有些人的目标是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而还有一些人的人生理想就是成为最大的恶徒。”
反复咀嚼着池田信曾经转述过的关于ALL FOR ONE最后的访谈，雨宫萤总觉得单单靠如此理由坚持百余年太过单薄。
“啪”地一声，是玻璃接触到桌面的声音。彻底沉浸在自己思路当中的少女被陡然惊醒，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直冲向鼻子的激辣咖喱的味道。
“……”
少女木着脸看到爆豪胜己端着咖喱坐在了年前的位置上。
“你，没和你的小伙伴一块儿？”
末了，雨宫萤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你这家伙不也一样吗？”
爆豪胜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咖喱，一只手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一个一个都是一副世界要毁灭了一样的脸色，废久也是，刚刚我看到白毛狐狸也是这一副表情！”
“发生了什么对吧！就在今天，二十四小时之内，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超级重要的事对吧！”
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不肯好好说话……
“嘛，算是……但是，那是——”
那是科学测的战争，少女原本想要这么说，但是看到爆豪胜己的样子，她又把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神野的时候被捕的那位，在监狱里自杀了。”
最终，她思索了半天，吐出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说法。
然而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好敷衍的角色，爆豪胜己一只手威慑一般冒出火花来，一只脚踏在食堂的凳子上，眨眼之间就把学生守则的内容践踏了好几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