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传来钝痛感觉，下一秒左脸一阵剧痛，巴尔夫教授在天旋地转之间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陛下在询问你话，无礼的平民，居然敢怠慢！”怒喝声传来。
随着同僚倒吸冷气的声音，巴尔夫教授恍然回神。此时此刻，王国最顶尖的科研人员都跪在陛下的办公室里。
他尽力撑住自己，低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国王的亲卫队将参与此事的科学家抓个正着，现在，陛下斜倚在沙发上，脸色阴沉不定地注视着蓝星宇宙的投影。
他们将超级英雄赋予生命，是为了给予这个世界的人们一些希望和启发。可这是绝对不能够说的，只要开口，屋内所有的科研者们都会脑袋落地。没人怀疑一个将行刑作为趣味节目现场直播的君王能有多心狠手辣。可是老教授实在是想不起来任何说辞……
“启禀陛下，这是我们想要送给陛下的三千二百岁生日的礼物。”这时，他听到小力开口道，“就如您所知，这个小小的三维宇宙里存在着生命……”
“是啊。”陛下捋了捋自己白色的八撇胡，懒散地搭了一句。
这让小力的声音都坚定了起来。“这三维星球源自我们之手，自然也是您的子民，所以我们将它献给您……是为了给您解闷。而且，也可以用来搜刮平民和贵族们的钱……”
“哦？”陛下来了兴趣。
旁边的幕僚紧怕小力得到奖赏，他快速一过脑子，一些事情顿时明白了。
“三维的世界……既然如此，可以让全国人都在终端上观看这个世界！”幕僚微笑地说，“贵族们喜好口味都不同，那么广阔的几十亿的人类足够解闷，陛下……我们可以卖给他们想要的剧情碎片，时间线随意挑选……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买。至于那些穷光蛋，既然断不了他们的欲望，倒不如用娱乐来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给他们虚拟的希望……这样就会忘记生活的惨淡啦！”
老科学家们都呆住了，他们的确是想要让蓝星在全王国公开，可是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没人怪小力，是他救下了蓝星和所有人，可是……
超级英雄很快火遍了全星球。
这个星球上的人都活得太压抑了，而贵族们又觉得自己的生活无趣，他们都能在低维世界里找到自己的喜好。美国队长、钢铁侠、蜘蛛侠、超人和蝙蝠侠等等的故事开始众人皆知，电影和漫画都被改编成了轻松又有趣，流传在底层人民手中。他们更像是虚拟明星，而非英雄。
蓝星三维人无法违背时间，而他们却可以用五维的方式随意翻阅蓝星的时间线。再富有一些的阶层愿意出钱购买英雄们的日常隐私，这让他们有一种窥探偶像的快感，每当这个时候，负责人就会像是从书架上抽走一本书一样，将买者所要的那一段时间线发给他。
而贵族们的要求就千奇百怪了，一些内心猎奇的贵族甚至搜罗那个世界里的谋杀和犯罪现场片段，这会让他们津津有味。
然而，他们很快就不被满足了……拥有了一个星球的控制权，他们就想要整个低维宇宙。旁观着低维人的生活，皇帝开始想要插手蓝星做真正的神。
可是没有人能够打开那个世界的锁链，就好像一整个宇宙都被隐藏起来，唯有一颗孤零零的蓝星，任是皇帝手下的幕僚们怎么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插手。
一场利益熏天的逼迫，参与此事的科学家和漫画家们闭口不提，血染了整个三十二楼，没有参与者愿意将希望让给帝国，哪怕是以死亡为代价。
最后，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陛下的面前。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只留下了你。”陛下冷酷地说，“告诉我，如何才能打开两个世界的连接？如果不说的话……”
“你就杀了我？”莱伯冷笑道。
“你的养女还在皇家医院里。”陛下面露慈祥，“上一次我能让她残疾，这一次我就能在你面前杀死她。”
莱伯停顿了一下，他的喉咙紧缩着，过了半响，他勉强开口，“并非是我不愿意，只是那世界已经走完原定的剧情，未来是完全属于他们的，我也无法阻碍。比如……”
“比如？”
莱伯转过头，陛下的办公室那宽广的墙壁上正映着另一个世界的超英主线直播，看起来陛下选择了复仇者联盟作为主角。
剧情正演到复仇者联盟漫画被收缴前的最后一刊，复仇者和银河护卫队共同抵挡灭霸拿到无限原石，此刻前功尽弃，灭霸抵达地球。雷神从天而降，一斧子劈在了灭霸的胸膛上。
“你应该砍我的头。”灭霸说。
“比如，我不知道他们死后会去哪里。”斯坦利莱伯说。
视频里，灭霸打响响指，全世界的超级英雄们烟消云散。
第117章
希莉亚木然地站在那里, 当她听完斯坦利莱伯——也就是斯坦李的话之后, 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原来这就是老人所说的那个更残忍的现实，怪不得……他会担心她的精神负荷不住。
当你得知你是被人创造出来之后，过去的那些自由、拼搏、伤害、爱情……似乎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你怎知晓哪些出于自己的真心, 哪些只是被编写出来的固定剧情呢？
黄粱一梦而已。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 一定震惊不已，之后绝不善罢甘休。
可是希莉亚，她站在那里愣了半响，终于恍然回神。
“哦。”她出声, 声音干涩。
这反而让老人悲伤地皱眉。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孩子？”
希莉亚抬头注视着她的造物主，她不悲不喜, 又恢复到了过去淡漠平静的样子。
“你以你养女为原型创造了我，我只是从她的影子上割下的一点点的存在罢了。”她轻声说，“有什么好问的呢？世界本来便残忍，现在只不过更残忍了一些, 对我来说, 没有什么区别。”
是的，她从来都这样觉得。人生的本质就是残忍苍白的, 而个体永远都那样渺小。当灭霸第一次抱起她，让她注视一个星球覆灭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她和那星球上死去的亿万生灵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弱小、因为无能无力，总有一天会遭受命运的恶意。
如今, 这个恶意只是再具体一点罢了，没什么的。
希莉亚就是这样一个对人对己都如此冷漠的人。改变她的人是克拉克，那个被整个地球惧怕的白色之子，却给了她无比滚烫的、真诚的心。让她忽然发现，投身于亿万渺小的人生之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让她明白尽管这世界残忍苍白，却有一个人终于走到她的面前，愿意给她撑起一片温暖安全的天空。
他的真心是被设计好的吗？或许他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角色，那么如果将希莉亚换成任何一个女主角，他还会那样爱她、并且在月光床榻前为她戴上那属于他家族的定情信物吗？
希莉亚不知道。
或许吧。
但是她不在意。
如果这是故事，所有人都该回到正轨。她曾经和超人在一起过，就很好了。
希莉亚没有疼痛，似乎也没有感情。除了克拉克和卡魔拉的爱，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她知道她不属于他们故事的剧情线上，可是她没有想到，最终连她自己都不完全属于她。
可是。
“为什么呢？”希莉亚轻声说。“如果你是造物主，你爱我们吗？”
“我自然——！”斯坦李的声音染上焦急，“你们是无数编剧与画家凝结心血的孩子，没有人比我们更爱你。”
“那为什么不给予我们幸福，却给予我们痛苦？”希莉亚喃喃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剧情线，如果你们真的爱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们，为什么？”
那一刻，她想起了她看到的真正的超英世界。她看到年少的布鲁斯韦恩痛苦地跪在小巷之中，父母的死亡终结了他的童年。她看到托尼斯塔克因失去父母而自责了大半辈子，为了不能保护好民众而患上了焦虑症。她看到年轻的黑寡妇在午夜时分轻抚小腹，似乎在吊念永远不会出生的孩子。
她看到一战战场上神奇女侠仰望星空，她的爱人驾驶飞机一去不复回。她看到史蒂夫失去了挚爱的女人和至亲兄弟之后将一切伤痛埋于心底，只是在繁华的纽约中独自相处时，目光中会透露出一丝茫然。
她看到巴基巴恩斯被九头蛇改造，九十年的翻天覆地之后，他呆坐在逃亡途中的出租屋里，记忆中意气风发想要保家卫国的他和双手沾满鲜血的他不断重叠压迫。
她看到洛基永远对父亲的爱求而不得，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却讽刺了她。他钻了一辈子牛角尖，当他终于明白爱他的人还有兄长和民众的时候，当他打算陪兄长扛起家国的时候，灭霸却已经登上了飞船，结束了他的一生。
就连年纪最轻最阳光的蜘蛛侠，都没有抓住自己女友的手。
他们一路走过来，腥风血雨，鲜花与谴责并至。他们失去了意气风发年轻张扬的自己，失去了父母爱人，失去了家乡同伴，甚至失去一切。可是，他们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来，脚印越来越重，笑容越来越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