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这躲的时间可真够长的。难不成,他还打算躲到结案再回扬州么?
林涧现下也没心思去管王子腾,干脆将此节放下,在问完杨知府后就带着他的人走了。小宅子这边的事情他已安排妥当,再有杨知府的官差善后,他是可以放心的。
回到官衙住处,醉得东倒西歪的赵源等人也被小宅子遇袭的消息给惊得酒醒了大半,赵源起来寻林涧没找到,一帮人正着急的时候林涧就回来了,众人连忙迎上去询问林涧的去处及他有没有事。
林涧如法炮制,同众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告诉众人他寻到了账册,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后,他才笑道:“行了,小宅子那边已有官差保护,你们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明日还有事情要做,快去抓紧时间休息吧。”
众人神色各异,但都依言散去,唯有赵源没走,他期期艾艾等到众人都走/光了,才到了林涧跟前低声问他:“侯爷,既然账册已经寻回,那咱们是不是先开始追缴亏空?跟总商们要军饷报效的事情是否延后处置?”
林涧淡淡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不。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先找总商们要军饷报效。追缴亏空之事缓几天再说。这个账册既然拿回来了又不会跑,我先看看再说。”
赵源从萧煜那里得了吩咐,他必须全力配合林涧的决策,因此,尽管他完全摸不透林涧的心思,还是点头应了林涧的话。
赵源走后,林涧这才得空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今日忙了一天,连洗把脸的时间都没有,身上的里衣都汗透了,衣服上沾染的除了酒气还有血腥味,这对于爱干净的林涧来说简直不能忍受,尽管时间很晚了,林涧仍然觉得他应该好好洗个澡,洗干净之后在床/上眯一会儿得了。
他在军中也有贴身亲卫,但他素来习惯自己动手,如今出了皖南,贴身亲卫没带出来,他照旧也没麻烦别人,自己备了热水浴桶准备沐浴。
林家护卫都被林涧打发去休息了,唯有一个钱姓护卫没走。见林涧备了热水,他主动过来帮着林涧抬浴桶拿汗巾,简直是周到殷勤的不得了。
钱姓护卫在这十个人中年纪最大,性情也比较稳重,便做了十个人中的领头护卫,不过,他的年纪比林涧还是要小几个月的,只是因为留了胡须,看起来倒像是比林涧大好几岁似的。
钱护卫帮林涧做这个做那个,林涧也没拦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瞧着,待钱护卫将一切都弄好后,林涧慢条斯理的脱下衣裳,慢慢露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而后长/腿一迈,一步跨入冒着热气的浴桶中。
“小钱,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早看出你小子有话要说了。”
他这一路的许多事情都需要钱英替他处理,相比起赵源那些人,林家这批护卫,尤其是钱英是知道最多的。
钱英抿了抿唇:“什么都瞒不过少爷的眼睛。属下,属下确实有不解。”
“少爷身上的账册是假的,眼下或可敷衍过去,可往后怎么办呢?如今不但咱们查不到真账册的下落,便是整个扬州城的人都不知道真账册的下落。少爷对外说找到账册了,属下能理解少爷的做法,但如此一来,只怕局势就更乱了。属下怕有人趁乱浑水摸鱼对少爷不利。”
钱英怕扬州城有人狗急跳墙,怕在这龙潭虎穴里仅凭他们十个人护不住林涧。
“乱?”
林涧勾唇一笑,“我就是要扬州城乱起来。扬州越乱,我放出去的消息就越有用。到时,不愁该听到消息的人听不到消息。真账册会出现的。至于有人浑水摸鱼,他们趁乱搞小动作,咱们难道就不能也搞些小动作么!”
林涧漫不经心的往身上撩水,“这两省巡检私底下都敢雇杀手行凶了,这扬州还能乱到哪里去呢?小钱,别操心了,回去歇着吧。你们只管照我的安排行/事即可。”
正所谓一动一静,一虚一实,一张一弛,方能无往而不利。
没有真账册,他就无法追缴亏空,他设了这个局,一则是为林黛玉,二则是为引出真账册,三则也是要让扬州大小官员内心不安日夜忐忑。
扬州大小官员牵涉亏空之事甚深,一个个都怕追缴,他一来就找总商们要军饷要报效,一则是为稳住总商,也是为牵制这些与亏空案脱不了干系的总商们。
总商们与地方官员勾结,为这军饷报效之事必然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亏空之事也就难以顾及了。
王子腾不回来也好,他不回来,林涧正好在这扬州城里搅动风云,外面一动起来,他就该静下心来等着了,等着那真账册自己出来,然后自己送上门来。
林涧巴不得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动静越大,真账册出现的就越快。
他确实不知道真账册的下落,但是他知道真账册为什么会消失,更知道真账册会因为什么而再度出现。
第19章
林涧心里记挂林黛玉,准备第二日忙完公务后就去小宅子看望林黛玉的。
但他公务缠身,愣是从天亮时分忙到黄昏时分才忙完手头的事情。
伏天闷热,天气多变,毒辣辣的日头在天上挂了一整天,偏偏到了林涧准备出门去小宅子的时候,天上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平地刮起大风,虽然没有立刻下起雨来,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阵阵闷雷预示着一场夏日的暴雨就要临近了。
林涧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气,他也不在意即将要来的暴雨,跨上马带了两个林家护卫就往小宅子那边去了。
林涧到达的时候这雨也未曾落下,只是风倒是越来越大了。林涧从马上动作潇洒的跃下,正巧此时一阵大风刮过,吹起他的深蓝色衣摆露出他一丝不乱的黑色内搭衣裤和绣着竹叶的黑色筒靴,那一刻林涧的风姿着实凛冽又迷人。
前来迎他的官差都看得呆了一瞬。
进了小宅子,到了正堂二层小楼前,有官差要先替林涧去贾琏那个通报一声,被林涧给拦住了,林涧问他:“琏二公子在做什么呢?”
官差答说贾琏正在休息。昨夜贾琏没睡好,今天不断有客来访,到了这会儿才清静下来,贾琏要休息,吩咐他们不要打扰。
林涧点头:“那就不必去了。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去看看林姑娘,不用跟着。”
林涧见林黛玉的屋里没什么动静,怕她也在休息,就让跟着他的两个林家护卫留在楼梯口,他自个儿一个人到了二楼,想着他就悄悄看一眼,如果林黛玉在休息,他确定林黛玉无事后自会悄然离开,不会打扰到她。
即便有阵阵闷雷遮掩,但林涧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随着他的走近,屋内动静也让耳力甚好的林涧听了个分明。
“咱们来的路上,我还替姑娘担心,怕这一别经年未见,孙姨娘待姑娘的心会变,但她今日来瞧姑娘一遭,又听她说与姑娘的那些话,我才晓得是我误会了她。她待姑娘的心一如往昔,她今日的那些话都是为着姑娘一心考虑的,姑娘其实也可以试着按她说的做一做。”
屋里紫鹃轻轻柔柔的说着话,林涧正好走至窗格前,他瞧不清里头的情形,却能听见林黛玉清浅平稳的呼吸,她没有睡着。
紧接着,就听见林黛玉接道:“她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么?眼前这些事,又岂是我能做主的?若我能做主,老太太又何必让琏二哥跟着来呢?”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保重身子,不要劳心。说父亲身后一应事情都有琏二哥处置,我只管看着就好。如今这事我连问一声都难,你还叫我照着她的法子去试一试,你让我怎么去试呢?”
紫鹃叹道:“姑娘待我好,我真是舍不得看姑娘这样委屈。如今趁着没人在,我也只能同姑娘说些我的私心话。姑娘听了也别生气,就全看在我是为姑娘的一片心上吧。”
“姑娘来荣国府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往日听姑娘说起,孙姨娘和李姨娘都是夫人跟前的人。从前老爷在都中为官时,两位姨娘还没有跟着老爷,也是后来老爷要外任,夫人病重不能随行,才将李姨娘给了老爷跟着老爷照顾老爷。夫人去后,孙姨娘替姑娘照管夫人的产业及嫁妆,李姨娘后来回了姑苏林家照管林家的田产房舍。老爷膝下无子,这些东西原该都是姑娘的。”
“可如今老太太和琏二爷提都不提这些,也不同姑娘商议,只将老爷留在官衙里的那些书册及散碎银两给了姑娘,剩下的东西姑娘摸都摸不着,难不成,还真就充归府里所有么?”
“姑娘这几年是住在府里,连我也是府里给的,可姑娘终归姓林,姑娘是林家的闺女,又不是贾家的姑娘,夫人的产业嫁妆,老爷姑苏的田产房舍都是林家的东西,老太太和琏二爷这样做,实在是不合适啊。”
“姑娘要是这回放手不管,那将来姑娘的终身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还真要府里的公中/出银子,放着那些本属于姑娘的产业拿不到,却同府里的姑娘一样,只拿着二三千两的嫁妆就走么?”
紫鹃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道:“纵然……纵然老太太将来另有打算,不放姑娘走,可也不能提前把姑娘的东西都拿了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