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无法体会方才赤司所经历的大起大落。
人对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偏见”, 这种偏见不是指所有的负面情绪,而是无法以绝对纯然的公正态度来看待一件事,总是要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
在真央那方是下意识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待在国内, 而在赤司那方,他下意识以为真央是会选择父母而给出了答案。
正因为背离了原本的认知与猜想, 得知真正心意的那刻所受到的冲击就更大。赤司纵容习惯了掩饰情绪,还是无法彻底掌控这瞬间的失控。
口头的承诺让人欣喜, 却远不及一次应允的承诺。
真央选择留在他身边。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赤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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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央还是很愿意偷懒的。
赤司承诺她会想办法,她就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下午安安心心地回学校上课去了。
下午男公关部照常营业,却不见镜夜的人影——若说表面上须王环是正主, 实际上运行都要靠镜夜这个幕后BOSS来统筹规划, 真央推门进去就看见环面露焦色地拨打电话, 一见她来了, 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镜夜不见了, 也不接电话!”
“……”
真央不会说她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股难言的怨妇气息。
“可能是有急事, 环你先别急。”
“什么急事连电话都不接QAQ”
“应该是……”真央不经意想起先前两次不经意看见镜夜手中所拿的报表,笑了笑,“很急很急的事吧。”
环:“……”
他委屈了:“你敷衍我,真央,连你都敷衍我!”
真央:“……”
直到营业时间结束都不见凤镜夜的人影,真央和赤司通话时无意识说到了这点,完全没有他意,仅仅是正好挂在心上的事顺嘴就说出来了。
不想赤司略一沉默,道:“我见到凤君了,今天下去提前去见的一位长辈,凤君正在门外求见。”
“?!”
真央一时弄不明白。
赤司想了想,问:“最近凤君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奇怪?”
他也只是突然猜到了某件事。
如果猜对了,那就是他的筹码。
真央挑了几句说,她平日没有刻意观察过谁,不过是正好注意到了,所以能说出来的也不多。
“这样。”
赤司听完,简短地表示自己听清楚了,语气里含着几分若有所思。
真央怕打扰到他什么,一时没出声。
“真央。”赤司突然喊她,“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赤司以为,他突然关心起凤镜夜的事,又问了真央注意到的些许不对劲,就算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真央再怎么样都该问一句——比如,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真央诚实回答:“没有。”
她甚至还颇为善解人意:“征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赤司默了默:“不问我问这些做什么吗?”
“你又不会去做坏事,而且这些事也不够做坏事的。”真央满不在乎地道,“我告诉你的只是日常生活中很容易见到的,都算不上是隐私。”
所以她才说。
所以她才不问。
赤司便笑了:“真央向来很懂事。”
能说出口的都是在出口的那刻判定了是可以说的、不至于损害他人或是侵犯秘密的,自然省了后面多此一举发问的环节,倒显得小气。
“这两天天气热起来了。”真央犹犹豫豫、意有所指地磨着话题,“明天晚餐,我一定要吃到冰淇淋。”
措辞是坚定的,然而语气软和甜糯,摆明了撒娇讨吃的。
今晚赤司有事处理,没能共进晚餐,既然约了明天,必然是要提前商量好的。
赤司遵从她想要维持面子的本意,仔细思考了下,脑中过了遍最近的天气,首肯了:“可以。”
“哇!”
“但不能多吃。”
“绝不多吃!”
小姑娘斩钉截铁、声音清脆地保证。
赤司低低地笑出声,方才沉思的情绪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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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个多月后,真央都在盘算着暑期去做什么了,回到家中后,正巧碰上搭乘另一辆车回来的迹部。
“哥哥!”
真央先是惊喜地喊了声,随即注意到迹部脸色不大好。
她凑过去挽住迹部的手臂,声音小小的:“哥哥怎么了?”
迹部闭了闭眼,这才回答:“没事。”
语气却带着冰碴子——已经是软化后的结果了。
真央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进屋,不出五分钟,果然听见迹部叹了口气:“今天让人摆了一道,失策。”
“嗯?”
真央知道他又是想说了,乖乖地仰起脑袋,认真倾听。
迹部大致讲了,真央理了个大概:迹部从父亲那里接受了一桩收购案,不说势必拿下,但从父亲手上接来的必定是要做出成绩的,迹部自来在父亲面前有这样的傲气,可惜事虽万全、棋差一招,最后环节失了先机,被人白白夺取机会。
真央对这种事实在不太懂,可光听就能简单类比出那份临到终点线却突然被反超的郁闷,不过——
“为什么是被摆了一道?”
“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哼。”迹部冷哼了一声,“那么大的事情就算凤镜夜有心我也不信光凭他一个人的手段能做到,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罢了。”
听意思,估计是凤镜夜拦了哥哥的路。
真央不再问了,再问下去,估计没什么益处。
而迹部也真没有给真央哄他的机会,知道这次是自己失败,气闷得直接上了楼,真央不知道他吃没吃晚饭,想去看看,迹部却一口回绝不想见人。
看来确实是刺激大了。
真央心有戚戚然,想着幸亏平常在哥哥面前从不怎么提起镜夜。
迹部这一思过,真央第二天早上都没见着他,管家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真央顿时有些恹恹,上了车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迂回曲折地让哥哥宽心。
不料午间和赤司例行一起用餐,真央差点就把果汁呛出来。
“——征君?!”
赤司非常沉稳地颔首:“是我。”
这段对话的上一句,还是赤司说的。
他说:“迹部君想找出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了。”
真央差点被惊得找不到合适的表情。
她捂着嘴咳嗽,赤司神色紧张地替她顺气:“抱歉,是我吓到你了。”
“咳咳……我是震惊……”
真央抬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手指先习惯性地勾住了赤司的手指,气息还是有些不匀,过了会儿才继续道,“征君你和哥哥……”
有生意上的过节?
“这件事说来复杂,简单来说,我确实拦了迹部君的路。”赤司神色淡淡,眼神却一直停在真央身上,未动分毫,“葛兰多涅尔公司和迹部合作并购凤家公司,原本不涉足这项领域的赤司并不打算插手,是我擅作主张,助了凤君一次东风。”
压根就不怎么学公司管理的真央也只能听懂到这个层面为止,但却不知道怎么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只好干巴巴地顺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总不会是特意为了帮助凤君吧?
征君和凤君的关系根本也没有那么好。
赤司垂下眼:“除开为了凤君承诺我的医疗市场便利通道,最重要的一点……”
“嗯?”
真央好奇地看着他。
赤司望向她时,眸色就柔软了不少:“为了出风头。”
“……”
啊?
真央满脸的不可思议。
赤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件事颇为曲折。
他从真央透露的蛛丝马迹、结合凤镜夜此人突然出格的举动猜出对方大概是要有什么行动,不想顺着藤摸上去,却发现凤家是出了大的内部问题,即将面临葛兰多涅尔公司的收购,凤镜夜渠道即便打好,不像普通家族的三子那般拿不出什么能周转的资金,但资金算下来还是无法填这个空洞。
赤司本不必出手,可他衡量各方,决定到底冒着得罪大舅子的风险,还是要出一次风头。
此前他行事规矩,从不冒尖,背后操控才是上选,但事到临头已经由不得他多做谋划,否则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正好的时机。
——凤家出事,既全了一桩人情,又让他的手段显露几分。
赤司正是要出风头。
韬光养晦一说不谈,他现今十分需要一次张扬的行事,目的就是要做给迹部家的长辈们看。
他绝对有能力护住真央。
这边真央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征君的做法,出风头这件事对他来说应当不是必需品,毕竟自带“赤司”这个姓氏就已经足够出风头了。大概……还是和她前段日子提过的事情有关,可“如何说服父母让她待在国内”和“征君出风头”之间的联系,真央着实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千回百转。
最后她也只能诚恳地对赤司报以一句:
“征君,你已经很耀眼了。”
耀眼得她都觉得是不是该继续做点什么充实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