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模糊,一片混沌,眼前是漫漫迷惘的白雾。使劲的揉开眼睛。摘掉被迷蒙的眼镜,终于望见那张被自己莫名心虚丢进垃圾桶的被单,雪白的被单上面是刺目的腥红。那么耀眼,那么的陌生,怎么能让他真的忘记?
可是,他不想要记得,他更加不想要看清楚。一直迷茫多好。
冷风吹过,少年蓝色的发在空中飞舞起来。同时,也带动了他原本就拉扯着的嘴角,扬起一抹越加清楚的冷讽。
“呵,谦也,你也相信那个疯女人的话?”
忍足谦也默然,他怎么能残忍的说着不信任的话呢?可是,那哥样子真的不像自己那个不可一世的哥哥呢。那么的不确定,那么的……慌乱。
“怎么可能呢?未婚怀子……浅上唯嗳那样的女人的孩子……指不定是那一个……”不相干的人的……
“咚——”肉体的撞击声。
“啪——”眼镜重重落地的破碎声。两道不协调的声音,回响在走廊四周。
忍足口中污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已经重重被原本一句话也难得说,一个词也难得辩驳的手冢一拳重重打在左脸上。
鲜血随着忍足因为重力偏头的方向滴落。夹杂着粘稠的液体,丝丝落下,染红了嘴角和半边脸側。
依旧冷笑,他早就会料到的,这一拳……很轻。真的很轻,轻到仍然麻痹不了自己心底的酸稠。心酸得抽搐。
“呵,手冢你打得真的不够用力呢。”是迹部的话……自己的脸会毁掉一半的对吧?也不一定,他们是那么多年的友谊了呢。至少会手下留情的。就像……那个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和未来的过往,却始终沉默一样。
“这一拳,我会当做是我还你的,让你们误解是我的错。就当做是我还给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的。”不是承认了什么,他只是浅偿而已。对于那个女人或者那个他根本不承认的孩子,心底还是会歉疚呢。也不知道在歉疚什么……
依旧微笑的少年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是扯起昂贵的西装袖子,很没有形象的擦拭掉嘴角的血迹。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眼镜。
头也不回,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的转身离开。
手冢没有伸手拦住,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神色平常的望着他的身影转身,然后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悄身无息的消失在能容忍的视线内。
对于忍足侑士这样突然陌生闯进的身份,手冢是痛恨着的。也是庆幸着他失口否认的。痛恨着他那么伤害唯嗳后还能这样刺目的微笑,痛恨他让唯嗳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而庆幸的是,原来,那个傻瓜说的亲生父亲要照顾他们的只是骗人的,她说的爱上孩子父亲的话也只是骗人的话。只是,她好傻。
真的傻到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心疼的不能责怪却不想她继续傻下去。
用谎言骗他离开,用自欺欺人掩饰心底的真实,她以为他就能真的抛弃她幸福了么?明明,更痛的。
不过,也不能全然怪罪她的不是?自己也有错呢。在听见她说不爱自己的时候那么的不理智,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就那么狼狈的落荒而逃……如果当时,他清醒一点理智一点,是不是今天又不一样?没可能的,也不奢望会很幸福多少,也更加不能回到那一天。
现在,在手术室拼命,难过,害怕,伤心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只要一想起这些,手冢就忍不住一次一次咬紧已经破裂的下唇,受过伤的伤口也痛得没有知觉,麻木不仁。
狼狈转身,无力的拖着受伤惨重的双腿走到手术室门口,手无意识的撑在门把上,用力,还是推不动呢。推不开,那么索性就这样靠在上面那多好,这样离她是不是近了一点,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然心的一角填阙了一小块。虽然只是一粒灰尘那么一小块,也算希望的吧。
最害怕,最担心的……也是唯嗳自己的放弃吧?她说,孩子死了她也跟着一起离开的话,怎么能被忽视?手术中的她会不会清楚的明白,孩子……已经在自己签下那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了不被接受?
“手冢……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孩子与你不相干?”
看不见此时已经忍痛到几近麻木的人,者束昨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的海蜇,猛然惊醒,冲口问出一直以来自己认定的误会。她一直误解的事情,在得到真相的这一天却倍感心痛呢。
无暇回答她的问题,手冢已经痛到麻木没有听觉。
“告诉我啊……你那么决绝果断的签下那个名字只是因为那个孩子不是你的,所以自私的……自私的不惜放弃。那是唯嗳的命呀,她用生命去保护的东西……为什么你能那么轻易的做下决定?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对于你来说的累赘?”嘶吼,虽然明明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明明知道,手冢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就是忍不住胡乱猜疑,因为她心的那个位置很难受,憋屈到找不到人发泄……
“者束,不是手冢的错。他是没有办法才做下的决定,你冷静点好不好。”这里唯一理智的人恐怕也只剩下忍足谦也了,甚至连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真田至爱现在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哭的红肿的脸深深埋在不知道何时抱住她的真田怀里。
拉住冲动到几乎用拳头再次袭上手冢身上的者束昨也,忍足谦也疲惫的身心已经无力再禁锢她,只得卖尽全力用自己的双手环抱住她不安扭动的身体,任由热热的泪水打湿自己的手背,即使是被灼伤了也没关系。轻声安抚。
老天爷也许真的对那个正在手术室里努力的人不公平,但是,其余的人他从来都公平以对的。现在的自己这么担心那个原本不想干的浅上唯嗳,遇上不相干的浅上唯嗳不正是命中注定的么?老天爷要忍足侑士在事情发展到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知道真相,还没来得及参与孩子的世界,就在刚刚得知的时候又瞬间失去。
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
对于忍足侑士来说,应该什么也算不上吧?涩涩苦笑,忍足谦也累到无力为忍足侑士偿还那些罪孽。却也无法忍心眼看着他那样狼狈的身影那么的萧瑟,苍茫。
隐隐抽泣,淡淡安抚,所有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在安静的有些过分的走廊里,五个人无一人曾呼吸过似得,静静的等着决策的来临。这一次安静无人打扰,也无人坏到连这么一点时间都给他们像老天爷祈祷。
唯嗳一定不知道,就在这个漫长的一天里,她最爱的人亲手在杀死自己最宝贝的孩子协议书上签了字,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为她放弃了什么,她一定不知道,那个曾经那么讨厌她,那么鄙视她的少年伤神了,迷茫了,甚至是慌乱了。因为她,所有人,那些骄傲的,从来不曾流过泪的人,心如刀绞。
这……或许,便是老天爷补偿给她的吧?不过,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补偿。宁愿,回到那个小镇,和外公外婆过着淡淡没有味道的生活。
这样子起伏太大的生活……太累。
一点也不适合她。
只是,老天爷似乎是专门于她作对的,她的愿望与现实总是差之千里。怎么也迈不过那条坎。
第58章 痛极
是做了一场梦吧?说不清是噩梦还是好梦的,忍足侑士这样认为着,他希望只是做了一场自己作为男主角的梦。醒来后,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该死的,嘴角的抽痛不止一次提醒不停催眠的自己了。那不是梦,一切的痛都来的那么真实。
头痛到想要发泄,咬牙,狠狠捏紧的手猛的砸在公寓门上,砸痛了手,却毫无知觉。似乎还嫌不够一般,比上一次更加用力的,修长的腿也顾不得疼痛拳脚相加的踢在那道自己怎么努力也打不开的门上。
该死的——
凭什么?那个女人凭什么那么笃定自己怀的孩子是自己的?凭什么连指责自己都没有就擅自做决定要生下陌生人的他的孩子?凭什么又要在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让自己受伤,然后,让生为父亲的他亲眼目睹被别的男人那么爱着的场面还任由着别的男人亲手在那张杀死自己的孩子的契约书上签上不是他的名字?
该死,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亲生父亲这个念头。懊恼咬牙,锤门,一个用力,半指粗的钥匙变成两半截,其中还有一半深深陷进锁缝,剩下的出不来也进不去。就像是现在的自己。被自己的胡乱困扰到出不来陷不进去。要怪,都怪自己太自私了吧?自私到……不愿意去承担自己从来没有寓意体会的责任和不知名的莫名到不知是何种东西的情绪。
暴怒,愤慨,引起这些的是何种原因,他不想要去深究也不想明白,所以更加的冒火,越加心烦难耐。
最后,再狠狠踢了那道门一脚。忍足已经没有力气,颓废落地贴墙而坐。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了。
脑海里焦虑的不再想的,那个早已经成为好朋友未婚妻的女人,而是另一个陌生到自己明明只见过几次,却深交到不知名程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