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之后,皇帝按规矩留宿在了皇后的景仁宫,第二日便传出要将四阿哥弘历记在皇后名下的消息。这消息一出,震到了许多人,然而皇帝并未亲口承认此事,却也没有阻止这个消息在后宫乃至朝堂上蔓延,一时倒有些扑朔迷离的感觉。
“皇上若真是将四阿哥记在皇后的名下,那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属意四阿哥为皇位继承人?”眉庄微蹙着眉,悄声问陵容道。
“皇上如今追求长生,没有理由会突然想要定下储君,且皇上向来对四阿哥不甚喜爱,突然转变想法很是蹊跷。”陵容苦思,“除非……除非四阿哥做了什么事让皇上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的事?朝堂上并未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自然不会有立功之说。”眉庄道。
“那四阿哥可有与那于家有过联系?”陵容灵光一闪,问道。
“于家?炼制丹药的于太医家?”眉庄眼睛一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眉姐姐可是知道些什么?”陵容略焦急道。
“妹妹可还记得皇上派去保护于家的人?那领头的将领与四福晋可是沾亲带故的呢。”眉庄道。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陵容喃喃道,心下有了大概的查探方向。
“姐姐可能查探到具体一些的东西?”陵容略急切道。
“这个……怕是无能为力,那驻守的人都是皇上的亲信,岂是你我可以插手的。”眉庄为难道。
“也是。”陵容叹气,有些挫败。
“妹妹也不要过于担忧了,除夕那日我见皇上的气色甚好,应当无甚大碍才是。”眉庄安慰道,只是不知道是在安慰陵容,还是安慰自己。
“但愿如此吧。”陵容心情并不轻松。
二人话了些家常,眉庄便离开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皇帝终于再次进后宫了,翻的却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贞常在的牌子,陵容一时也摸不到皇上的脉,众人都持观望态度。第二日,贞常在便摇身一变成为了贞贵人,去给皇后请安时,贞贵人那不太自然的走姿、红粉霏霏的脸颊,可谓是拉足了仇恨值。
皇后依然是言笑宴宴的样子,毫不吝啬地赏赐了许多东西给贞常在,陵容等高位分的妃子也懒得去争风吃醋,纷纷送了些礼物便罢了。
随后的两个月,皇帝三不五时便会在贞贵人处留宿,贞贵人俨然成了新宠。
直至三月初,贞贵人被诊出有了身孕,皇帝才停止留宿。就在众人以为贞贵人会母凭子贵再次晋位的时候,皇帝却是大笔一挥,给后宫多位嫔妃晋了位。
陵容、华妃晋为贵妃,裕嫔晋为妃,富察贵人、夏冬春、欣贵人等有子嗣的低阶妃嫔也都升了一级,连齐妃都被追封为贵妃。敬妃与眉庄没有晋位陵容尚可以理解,但贞贵人也没有晋位,则着实有些古怪。
接下来的日子,有孕的贞贵人不但晋位没有份,恩宠也不再有,皇帝好似忘了这个人一般,不闻不问,让人摸不着头脑。
之后的一个月皇帝没有留宿后宫,但是初一十五都会去景仁宫与皇后一起用膳,而四阿哥弘历也会被留膳,皇帝对四阿哥确实宠信了许多,却还是没有坐实过继记名之事。
陵容一直没有放弃打探皇帝的状况,借着年家在军中的人脉,辗转多方,总算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却原来,皇帝突然对四阿哥改观,是因为四阿哥与于太医搭上了线,玩了出割肉为引的把戏,可谓是孝感动天啊。
皇帝这般多疑的人,弘历这番作为也是铤而走险,但皇帝没有发落且还隐隐有些提拔弘历的意思,想来那诡异的方子确实是让皇帝得了些益处。也不知,皇帝的身子,到底被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时光匆匆,春去夏将至,这日是弘曦的生辰,锺粹宫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圣驾。
“臣妾参见皇上。”陵容率先迎上前。
“儿臣参见皇阿玛。”弘曦带着弘瑞和悦一起请安道。
“都起来吧。”皇帝伸手扶起陵容,面带微笑道。
“皇阿玛!”和悦高高兴兴地扑过去,抱大腿,皇帝弯腰将小女儿抱起来,很是慈爱。
“好歹也是弘曦十一岁生辰,怎的不好好热闹热闹?”皇帝看着陵容问道。
“只是寻常生辰,臣妾便想着自己热闹热闹就好。”陵容道。
“过了生辰,弘曦也该入朝了,该好好热闹热闹,让底下人认认。”皇帝道。
“臣妾一直觉得弘曦还小……臣妾也不懂这些。”陵容略赧然。
“确实小了些。”皇帝看了看弘曦,道:“明日去礼部报道,去跟弘晈先学习几日。”
“是,儿臣多谢皇阿玛。”弘曦喜道。
皇帝的加入,让这场生日宴热闹了不少,虽然后宫的人没敢往跟前凑,但贺礼却是络绎不绝地送来。陵容不想好好的家宴被破坏,除了皇后与如今的华贵妃的贺礼,其他人的一概都让人在外室挡下、收存。
夜里,皇帝自然留宿在锺粹宫,陵容发现皇帝的身子似乎真的好了许多。夜里,趁皇帝睡熟了,陵容也让琉璃给偷偷把过脉,也没看出什么异常,看着很是康健,脉象生机勃勃。
莫不是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丹药不成?陵容也不禁动摇。
然而,事情总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一切来的那么突然,让所有人都促手不及。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那是一个大雨的午后,天气有些闷热,陵容带着和悦在亭子里纳凉。冷不丁见太医行色匆匆,珊瑚来禀告,却是贞贵人出事了。
陵容面色沉了沉,让珊瑚将和悦带回去,自己则带着琉璃去看贞贵人。
贞贵人住在储秀宫的偏殿,离陵容的锺粹宫不远,陵容到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裕妃,一丝怪异闪过,只是陵容没有空暇细思。
屋内的状况有些混乱,皇后已经到了,明明景仁宫并不近。贞贵人痛苦的□□时不时从内室传出,越来越弱,端着盛满血水铜盆的宫女进进出出,陵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一边的裕妃,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半响,室内的□□彻底消失了,一脸惨白的太医出来回话,一边的稳婆捧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抖的停不下来。
“微臣无能,贞贵人的胎没保住,皇后娘娘恕罪。”太医伏在地上道。
“这好好的胎怎么说没就没了?!”皇后怒,一边的裕妃一个哆嗦,险些没站稳。
“回皇后娘娘的话,贞贵人这胎本就不稳,又受了惊吓,所以才……”太医道。
“怎会受了惊吓?一屋子的奴才都是怎么照顾主子的!”皇后道。
“回…回皇后娘娘,是…是五福晋的京巴狗冲撞了贞贵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娘娘饶命!”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哀嚎求饶。
“全都押下去,听候发落!”皇后一声令下,便立刻有一队侍卫将宫女太监都押了下去,动作不可谓不迅速。
陵容看了眼裕妃,心里有了些计较,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皇上驾到!”
众人忙请安,却原来是眉庄将皇帝请来了,陵容与眉庄对视一眼,便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贞贵人的胎怎么会没了?”皇帝问道,并没有多大的愤怒感。
“臣妾刚刚问过,说是被五福晋的狗给冲撞了,受了惊吓。”皇后道。
皇帝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裕妃,又看了看一边脸色同样不太好的陵容,道:“辰贵妃,你说。”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贞贵人是本来胎像便不稳,今日又受了惊吓才会小产。”陵容如实说道。
“怎么会胎像不稳?太医!”皇帝道,提都没提冲撞之事,一边的皇后笑容淡了几分。
“回皇上的话,贞贵人…贞贵人应该是用了生猛的坐胎药才有的身孕,所以…所以胎像不稳。”太医哆嗦道。
陵容望向那个被白布遮住的死胎,心里的怪异感挥之不去,那稳婆已经快要晕过去了,若只是普通的死胎何至于如此害怕?
许是,陵容的视线明显了些,皇帝也顺着陵容的视线望了过去。
“还不赶紧将那东西处理了!污了圣上的眼你可担待的起!”皇后喝道,剪秋忙上前去拉那稳婆,却不想那稳婆吓坏了,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那个死胎便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四个多月的胎儿已经有了形状,可这个孩子明显是个畸形儿,颜色也很可怖。
“啊!”陵容身边的裕妃一哆嗦,昏了过去,陵容忙帮忙扶住,陵容的脸色也不太好,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的紧。
“贵妃先送裕妃回去吧。”皇帝道。
“臣妾告退。”陵容微微一屈膝,便带着裕妃离开了,随后,眉庄也告退了。
陵容送裕妃回去,见裕妃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心下疑惑。她与裕妃也相处了些时日,裕妃并不是这般胆小之人,如此反应,定有缘故。
陵容让人请了太医,太医还未到,倒是弘昼先到了,后面还跟着弘曦和弘瑞。
“给宸额娘请安。”弘昼忙行礼。
“不必多礼,赶紧去看看你额娘吧。”陵容道。
“额娘,您可还好?有没有惊着?”弘曦担忧道。
“无妨,不必担心。”陵容笑着安抚道。
此时太医到了,果然是收了惊吓,开了副安神的汤药,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告退了。
裕妃很快便醒了过来,很是紧张的抓着弘昼翻来覆去地看,好似有事的是弘昼一般。
陵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使个眼色让弘曦将弘昼支走,她想单独与裕妃谈谈,弘瑞自觉的守在门外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