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将外套脱下来放到身后,看了看现场乐队:“嘛,我记得前辈你很喜欢听音乐会呢。”
迹部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场上跳舞的人,无常顶端有一只彩球在闪,这是上个时代的装饰。用在这里并不是老土,而是一种怀旧。
光的闪耀下微微眯了眯眼,迹部景吾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安娜自顾自地往下说:“还很喜欢跳舞,是探戈对不对?”
迹部景吾总算把眼睛放到了安娜身上:“听谁说的?”
“忍足前辈!”安娜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卖掉了队友。
“不过忍足前辈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并不是特意说到前辈的。”安娜还是弥补了一句。
“哼哼,忍足这个家伙。”迹部嘟哝了一声,听到舞场换了音乐,转头问:“会跳舞吗?”
安娜点点头,她之前就会一点点,现在进入英德学园了,这还是学校要考试的课程呢。她虽然没什么时间参见考试,但为了防考试不过关,特意去学了学。她运动细胞好,手脚协调,再加上有基础,稍微上了几节私人课就不错了。
迹部景吾站起身来向安娜伸出手:“可以跳舞吗?”
迹部景吾是英国长大的,知道初中阶段才从英国回到日本。他国籍上是日本没错,可他骨子里其实是英国那一套。英国绅士邀请舞伴那一套,别人来用会显得有点傻,他用来就恰如其分。
身高腿长的少年还在生长期,所以会有一点点单薄感,可是这种单薄感并不是减分项,而是真正的加分项。那种跃动着的少年感,过了这个年纪就再也不会有了。
当这个少年躬身低头邀请舞伴的时候,翩翩少年的风度便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安娜笑眯眯地将软软的小白手放到了迹部的手里。
这是一首缓慢优雅的舞曲,安娜眼神明亮笑颜如花。迹部微微低下头,看不见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些笑意。‘这个时候就连舞厅最闪耀的灯光也没有她的眼睛亮’,这是当初祖父曾经说过的,和过世祖母之间的相遇。
该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多年以后迹部家的子孙依旧是这样万劫不复地陷入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境地。
歌舞伎町确实有一种魔力——当整个世界都绚烂疯狂的时候,身处其中有怎么能够免俗?如果是平常,安娜是不大可能和一个男生就这样跳舞的,现在却没有感到任何不对。
当然,歌舞伎町不只是舞厅这样老少咸宜的所在,更多的是充塞着欲.望,完全成人式的场所。
真虎带着白鸟来到了一家风月店,这家风月店无论装潢还是规模都比白鸟这个新人过去接触到的要厉害的多。三两句打发白鸟去和陪酒小姐玩,真虎则是坐在了妈妈桑凉子身边说话。
妈妈桑的年纪很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真虎和她是旧识——应该说她当初进入这个行业的介绍人就是真虎,真虎是她的‘星探’。
两个人都是熟知歌舞伎町这个世界生存规则的那种,所以在别人痛苦徜徉的时候他们游刃有余。
两个人的谈话并不怎么旖旎,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对方的本质。不过也是因为这种清楚,多多少少有些惺惺相惜。
“啊,我稍微离开一下。”凉子看到门口的情况立刻起身。
门口来的是本地黑社会纹舞会的会长天野,这需要凉子亲自出面招待。
日本的黑社会很多,不过不要用港片里面的黑社会去想他们。日本的黑社会是合法的,而且也不允许有什么大案,不然的话警察就要上门了。
像美作玲家那种立于黑社会顶点的家族存在,而其他散落在各处的小型黑社会也是存在的。纹舞会不大不小,占据的地盘并不大,可是地盘包括了歌舞伎町这样的关键地带又不同了。
歌舞伎町这种环境是滋生黑色和灰色的温床,这就像是食物丰富的环境能够养活更多的动物一样。生存在这里的黑社会即使地盘不是那么大,规模也不会小。
当然了,这种事情也是对比出来的,真的要和美作家这种底下纠集了无数黑社会分家组的相比,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和纹舞会的天野会长调笑了几句,对话之中玩笑亲昵——那种歌舞伎町特有的亲昵,既虚伪薄情,又有一种奇异的欢乐。
等到凉子重新回到真虎这边,真虎饮下一口琥珀色的酒液,表情玩味:“天野修善也来捧场,你也算是混出头来了——所以才说女人很可怕。”
凉子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妙笑容:“男人要花费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在我这儿某天一眨眼就到手了。不过,这可是好女人才有的特权哦!”
“你现在也会挖苦人了?”真虎做出惊讶的样子。
都是演戏,在歌舞伎町这个地方,就连日常也是演戏的一部分。所有的东西早就被写好,又有什么是大家不知道的?所谓惊讶也只是‘故作’惊讶而已。
纹舞会的会长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交谊舞最后一个黄金时代,他很喜欢这一项活动。最近凉子的店里来了一个非常擅长挑交谊舞的女孩子‘夏丽’,他常常来这边就是要带夏丽去舞厅跳舞的。
夏丽其实很犹豫,今天她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她就是安娜这一次要解决事件的当事人。
对于夏丽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天野的要求是不可拒绝的。更何况也是去舞厅,说不定可以顺便解决事情。
“凉子也一起来吧,我记得你当初的舞技很不错呢!”天野似乎兴致很好,还邀请凉子一起去。
凉子是店的妈妈桑,按理来说应该在店里照料才是,但是天野邀请了最好还是不要扫他的兴。于是和助手安排了一下,就和真虎一起过去了——实际上真虎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是谁让他尝尝和公司社长一起去纹舞会交保护费,照面竟然被认出来了。
舞厅里有乐队正在奏乐,现在是一首比较少见的探戈。大概因为来的多是上了年纪的,所以舞厅很少放这种比较有运动量的曲子。
然而这就是迹部的主场了,安娜对于探戈只能算是会跳而已,所以配合迹部非常认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跳错了。这种认真反应在舞蹈里面是一种紧绷……出奇地适合探戈啊。
毕竟探戈本来就是求爱的决斗之舞,本意并不是缠绵悱恻,而是互相想杀死对方来着。
很多人以为跳交谊舞并不是运动,这种观点当然是错误的。只要动作到位又认真,一场舞下来肯定是会出汗的。而安娜跳的又是探戈,等到换了乐曲立刻对迹部摇摇头。
迹部松开手和安娜走到了舞厅边缘休息位置,安娜这个时候额头上有一层薄汗,从外套口袋里拿手帕擦汗。
运动之后脸色泛出好看的桃花粉色,安娜的手按到脸上觉得热热的,只能用手扇风——迹部只能故意不去看安娜。
实话说的话,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已经着迷。这种刻意的忽视,完全是自尊心作祟。
打破这种‘相顾无言’的是蜂须贺和爱染,蜂须贺朝安娜点点头:“夏丽小姐已经来了,但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和我们打招呼。”
顺着蜂须贺的手,安娜望向新进来的一群人,为首的就是一个五十出头、颇有权势的男子,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按照蜂须贺的说法,这姑娘就是夏丽了。
似乎是对安娜的目光有所感,为首的男人看向安娜。
天野会长惊讶,非常惊讶,走上前去:“柳安娜小姐?”
不知道情况的人非常吃惊,要知道天野已经是本地最大的黑帮纹舞会的头目了。别的地方不说,在他势力范围之内可是非常厉害的。可是面对安娜这样一个小姑娘,姿态不可谓不低,甚至有些恭敬温顺的意思。
安娜……安娜其实也很惊讶,向后退了一步:“请、请问我们认识吗?”
天野解释道:“敝人是天野修善,曾经在美作会长家有过一面之缘。”
这么一说安娜就清楚了,因为曾经替美作家解决过灵异事件的关系,美作家的核心成员都对她比较尊重——对于一个真正有本事的法师,谁又会轻易得罪?不想过了吧!
美作玲也多次邀请她去他家,如果理由正当的话安娜是没办法拒绝的。其中偶尔会遇到美作家以外的人,说不定这位就是了。
安娜想的没错,美作玲的父亲作为日本黑社会势力的第一号人物。黑社会的人不管是不是他统属下的,都会多少给他面子,以他马首是瞻。
天野修善是在美作玲父亲的生日宴会上见到安娜的,当时的美作家核心成员都对安娜敬重有加。他在打听之下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位小姐是美作大佬认可的儿媳,也是美作少爷喜欢的女孩子。
将来的美作组夫人……虽然不至于让天野修善卑躬屈膝,但交好还是会做的。
但是天野修善看向安娜身边的迹部景吾又迟疑了,这位安娜小姐也太大胆了吧……面对美作家的少爷也敢脚踏两条船。
安娜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已经将脑洞开到这个地步了,只不过适时的寒暄了两句,然后就看向了他身边的女孩子:“天野先生,真是巧啊,我来歌舞伎町就是来找这位小姐的,可以将她借我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