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堂?”江小鱼听到这名字,忽然来了兴趣,“是那个号称关东第一帮会的神刀堂?”
“正是那个神刀堂。”江容点头。
“神刀堂怎么忽然给咱们这送礼?你与他们有交情?”江小鱼又问。
“……没有,只有过节。”江容实话实说,“神刀堂主因为对我出言不逊,被我教训过。”
苏樱也好奇起来:“出言不逊?”
跟父母谈这个,总让江容有点尴尬,但她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当初想调戏我来着。”
江小鱼:“那他今次送礼上门,是为赔礼道歉?”
江容想了想,说应该不是。
“白天羽这人,性格是真的欠。”她说,“虽然他当时被我教训了一通,但后来每次见我,他也没消停。”
“所以我觉得,他多半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刷刷存在感。”
“存在感?”这词对家长们来说还是有点新鲜。
“呃,就是反复提醒我想起他吧。”江容继续解释。
江小鱼和苏樱对视一眼,俱笑了出来。
笑毕,他们态度统一道:“既然是为了你,那这礼物如何处置,还是你说了算罢。”
江无缺也点头:“对,容容自己决定。”
江容扭头转向还在待命的两个小厮,道:“神刀堂派来送礼的人,还在门外吗?”
这回小厮点了头,说还在呢,前后七八个,恭恭敬敬地站着,也没说要求见主人,只说是要把礼物送到。
江容:“摊上白天羽这种堂主,他们也是不容易。”
“这大冷天的,还是请他们喝杯热茶吧,然后发点赏钱,让他们把礼物拿回去。”
“如果他们不愿意,就说我有话要他们带给白天羽。”
小厮静候她说下去。
她继续道:“我最近忙,没空搭理他,但他要真的闲的没事干,我不介意让他再尝尝握不住刀的滋味。”
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想,这么得罪人的话,也只有容姑娘能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了。
但主人家发话,他们不宜感慨太多,躬身应了是,就小跑着出去回话了。
一桌人见证了江容对白天羽的态度,反应不一。
江无缺最为惊讶:“容容对那白堂主竟如此厌烦?”
苏樱不以为然:“我听着倒不像厌烦,更像无奈。”
江容:“……”是的,真的无奈。
白天羽是个被打了都不吃教训的神经病,但每次面对他,她除了继续以暴力威胁,实在是没别的办法。
“你这趟离开恶人谷,倒招了不少烂桃花。”江小鱼也跟着开起女儿的玩笑。
“……”爹你放过我吧!
“今夜这朵拒了也就拒了,明日那朵,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他忽然换了话题。
“知道知道,您就放心吧,我分得清大局轻重。”江容打包票道。
之前那些计划和行事步骤,基本都是长辈之间在商议,便是到时候要参与其中的江容,也只知道从明天开始,她要负责接近方应看。
她尚且如此,江易和原随云就更不清楚了。
此刻他们父女对话下来,这两人便听得一头雾水。
江易性格大条,听不明白就问了:“什么明日那朵?鱼叔你们在说什么呢?”
江小鱼笑了笑,没解释具体,只道:“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易还想再说什么,他亲爹已经改换话题,让大家专注眼前的饭菜了。
江易:“……”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哦?
说实话,对秘密本身,江易也不算太好奇,但他觉得这事全家好像就他一个不知道!
这让他抓心挠肝,完全等不了,只想抓着人问清楚。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持续了近一个半时辰的年夜饭结束,长辈们各自回院休息,江容也把叶孤城送回了房间,他就立刻带着酒和果干小吃,拉着原随云跑到江容院子里,说时间还早,再聊聊嘛。
从前在恶人谷的时候,每到除夕,他们兄妹也会在吃过饭后,再闲聊至子时,这回只是加上了个原随云。
江容拒绝不得,只能回房把自己的茶水取出来作陪。
第一杯还没喝完,江易就揪着她问饭桌上被江小鱼卖了个关子的话了。
江容:“……呃,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就告诉我嘛,我好奇一晚上了!”江易说,“随云估计也好奇呢,随云,你说是不是?”
“是,我也好奇。”原随云停顿一瞬,竟还强调了一下,“好奇极了。”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定定地望着江容,仿佛要从她的眼神里窥探出什么来。
江容避无可避,长叹了一声道:“那你们要答应我,知道了不能反对。”
江小鱼没告诉他俩,就是因为怕他俩知道后会反对得太激烈,毕竟作为与她一起长大的人,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希望她去主动接近方应看。
既委屈,还危险。
“反对?”江易难得反应快了一次,“难道容容你明日要去做什么很危险的事去?”
“不对啊,我爹和鱼叔都在,怎么也不会让你以身涉险吧。”
江容咬了咬唇,道:“很危险也不至于,毕竟我武功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件事,只能我去做,其他人都不合适。”
“什么?”原随云轻声问。
“接近方应看。”江容说,“和他尽量多来往,越多越好。”
江易:“啊?!”
他自问已经足够惊讶,可后半个音节,还是被桌上传来的声音盖住了。
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好兄弟一个不稳,打翻了手边的酒盏。
清澄的酒液顺着石桌淌下,一滴一滴落下,发出啪嗒声响。
对原随云来说,这算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失态。
就连预想他一定会反对的江容都愣了愣。
愣过之后,尴尬席卷而来,她撑着脸,不知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最后还是原随云自己反应过来,扶好了那个酒盏,揉着眉心道:“抱歉,是我不小心。”
江容:“……没、没事。”
“不过这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去做,你不用太担心,我知道分寸,也会保护自己。”江容道,“而且方应看也打不过我。”
原随云:“这我知道。”可知道并不意味着他赞成她这么做。
江容垂下眼,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知道,不管是江易,还是原随云,甚至之前不想把这种办法告诉她的江小鱼,都是出于关心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对她来说,把京城的一切撒手丢开,直接不予理会,回到昆仑山去,当她的恶人谷主,才是最简单最方便,也最少烦心的一条路。
可她不想这样。
她拜了天下第一人为师,受了为国为民的师兄许多照拂,还亲眼见识了这座藏污纳垢,却又的确繁华无比的京城。
她不想看奸臣继续当道,最后走向王朝覆灭的原定结局。
所以有些事情,既然有路可走,她就想去试一试。
这是她成长至今,最大的觉悟。
☆、53
江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把江易和原随云说服。
说到最后,她口干舌燥不说, 人也完全精神了, 全无平时熬夜的昏昏欲睡感。
她抬起头, 看到天上的弯月已经开始西斜, 方惊觉原来子时已过, 新的一年已经到了。
面前的茶水冷了, 但她没有在意,抬手给自己满上一杯,又拿起一旁的酒壶, 替江易和原随云倒上。
“子时都过啦。”她说, “一起喝一杯吧。”
“哎,好。”江易立刻执起杯盏,与她手中那一杯碰了一下。
清脆的一声响过后, 江容注意到原随云没动。
她想了想, 主动去碰了他那杯,道:“你不打算理我了?”
原随云当然说不是。
江容:“不是就喝,就当庆祝过年。”
话说到这份上, 原随云也不好再说别的, 他拿起酒杯,先是偏头看了看江易, 又转回来将目光投向她。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声道:“嗯,过年好。”
三人俱是一饮而尽。
饮过之后, 江容率先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陪长辈们吃饭,不妨先去休息。
江易和原随云没有反对,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杯盏,再道一声安睡,就前后离开了这间院子。
第二日一早,江容在林仙儿的坚持下,头一次尝试了在京中少女里十分流行的一个复杂发髻,算是为大年初一做了一番隆重的妆扮。
林仙儿一边梳一边夸她的头发生得好。
“其实姑娘平日里总梳得简单,对我来说反而难。”林仙儿道,“姑娘的头发太顺太滑了,简单的发髻梳出来,甚至不好固定,一不小心就全散开了。”
“还有这种说法?”江容惊讶,“那以后还是按你觉得顺手的来吧,反正我也不太在意发髻到底什么样。”
林仙儿:“……”
这样的话,也只有真正的美人说出来,才不会叫人觉得毫无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