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在边上听着,只觉剧情整个乱了套。
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几本书糅杂在一起的,中原一点红都能被韦青青青救下了,冷血因为这事提前入神侯府,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
而且这也再一次证明了万事皆有变数,哪怕是书中写好的剧情,只要尚未发生,就有避免的可能。
李寻欢和林诗音的命运是如此,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也是如此,那苏梦枕应该也一样吧?
今日她去风雨楼送药方时,恰好撞上他在跟属下议事,隐约之间听到了婚约二字。
然后她想起来,苏梦枕的确是有个婚约对象的。
而按原本的剧情,他最后几乎是被这个婚约对象逼死的。
江容费了这么大力气替他医病,自然不希望他死。
因此,从金风细雨楼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这事,可惜没琢磨出什么办法来,正愁着呢。
这会儿听完韦青青青救了中原一点红的事,她多少乐观了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她想,何况现在所有的事都还没发生,她愁也没用。
这样想着,她干脆收拾了心情,准备下午与李寻欢林诗音一道去西十字街看房了。
李寻欢替她寻的这处宅院正如他先前说的那样,地段和环境都属上乘,而且修葺得十分精美宽敞。
原主人也是个做生意的,不过和江易正好相反,他是在京城发家,现在把目光投向了南方。
得知江容想买这座空置了一段时日的宅子,他相当高兴,并表示可以看在小李探花的面子上,酌情便宜一些。
虽然江容不缺钱,但能少花一点,她还是不介意的。
于是亲自看过之后,她就爽快地掏了钱,在当天傍晚拿到了地契和房契。
不过考虑到追命明日离京,她也没立刻住过去,而是在神侯府多留了一晚为其饯行。
既是饯行,那少不了要喝一点酒。
江容从前没怎么喝过,不知自己酒量深浅,便只稍微抿了两口。
然而仅是这两口,就让她的脸烫了一整晚。
最后回去睡觉的时候,还被大师侄投以担忧的目光:“小师叔可还好?”
江容说我很清醒,然而这话刚一说完,轮椅上的少年表情更担忧了。
“我让厨房为小师叔熬碗醒酒汤来。”他说。
江容:“……”我是真的很清醒!
她有心解释,但看着对方忧心忡忡的表情,又觉得大概说了也没用。
“行吧。”她说,“我喝了再睡。”
无情这才舒展眉头:“好。”
朗月当空,不放心长辈的少年坐在院门边,安静地等着厨房把醒酒汤送来。
时近盛夏,夜风都较之前闷热不少,门前蚊虫飞舞,嗡嗡一片,叫人心烦意乱。
江容用手驱赶了几下,忽然听到他开口问自己:“小师叔是明日便要搬过去吗?”
她一愣,道:“其实不急,不过早搬早好啦,算算时间,我哥也快到京城了。”
“倘若不急的话,不妨过了端阳再搬。”他沉静道。
“对哦,都快端阳了。”她恍然,“我从前在恶人谷就没怎么过过节,你要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
无情一听,更觉该留她在神侯府过完端阳了。
汴京百姓向来重视这个节日,每逢端阳,街上总要好好热闹上一番。
神侯府内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会备好鲜粽和驱蚊虫的香囊,权当庆祝。
江容听他说得真诚,就点头应了下来:“好啊,那我就过了端阳再搬。”
话音落下,厨房那边也煮好醒酒汤送了过来。她干脆利落地接过喝下,喝完还朝无情晃了晃手中空碗,仿佛在说:全喝完啦,现在满意了吧?
两人论年龄十分相近,论辈分,江容还高上一辈。
然而真正相处起来,占主动的总是无情,就好比今夜。
好在江容并不计较这些,她知道不论是要她喝醒酒汤还是留她过端阳,都是这个师侄表达善意和关心的方式。
……
五月初五一早,神侯府上下果然都佩起了香囊。
江容也分到一个,放在鼻尖闻了闻,就系到了腰间。
诸葛神侯下了朝回来,看到的便是她坐在花厅里,跟侍女们学编五色缕的场景。
五色缕编法简单,她看过一遍就会了,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轻松编完三条,准备送师兄和两个师侄。
这东西无非是图个吉利,所以他们师徒都高高兴兴收下,并谢过了她。
注意到她除此之外还多编了好几条,诸葛神侯便顺口问她:“那些也是准备赠人的?”
“对,我今天要去风雨楼,就给苏楼主和杨总管都编了一条。”她说,“然后还有诗音姐姐和李探花,我也编了。”
诸葛神侯听得忍不住笑:“你还真是思虑齐全,一个都不落下。”
江容嗯哼一声,说那是自然。
“对了,你替苏楼主医病,医得如何了?”诸葛神侯又问。
“他那个身体,想好还早着呢。”一提到这个,江容就忍不住要叹气,“先慢慢来吧。”
“能慢慢来也是好的。”他伸手拍了拍这个小师妹的脑袋,劝其宽心。
江容知道他说得对,遂点点头起身,拿起桌上的五色缕,准备去寻那个需要“慢慢来”的病人了。
如今的金风细雨楼上下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恶人谷主,是六五神侯的师妹,更是为他们楼主诊治的大夫,见她过来,当即通禀了在白楼整理资料的杨无邪。
江容和杨无邪已经很熟,见面简单打过招呼,便问起了苏梦枕这几日可有乖乖遵照医嘱。
杨无邪一五一十答了,而后才道:“不过楼主此刻正忙,江谷主恐怕要等上一等。”
“他什么时候不忙才是怪事呢。”江容没有意见,说着又拿出一条五色缕递过去,“这个给杨总管,我刚跟师兄府上的侍女学的,编得不好,但总归是个吉利物件。”
“咦?”杨无邪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谢过,“江谷主有心了。”
琢磨着苏梦枕还要再忙上一会儿,把五色缕系上手腕后,杨无邪就把她请到了楼内稍事休息。
过去的时候,她顺口问了句苏梦枕这会儿在见什么人?结果杨无邪说是六分半堂的人。
“啊?!”江容惊了,“六分半堂?”
“是。”他点头。
“六分半堂与风雨楼不是向来不对付么?”她说。
“是不大对付。”杨无邪叹了一声,“但是有楼主和雷家千金的婚约在,明面上还未撕破脸。”
江容听到婚约二字,就会忍不住想起苏梦枕这人在书中的结局,因此下意识皱紧了眉。
然而这表情落在杨无邪眼里,却是另有意味。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婚约将来还作不作数也很难说。”
江容立刻:“最好不作数。”
杨无邪笑了,道:“我也这么希望。”
江容完全不知道这位厉害的总管到底在想什么,进去坐下后,便让他不用特别招待她,忙自己的事比较重要。
杨无邪闻言,也没同她客气,命人给她上了茶水和点心,就匆匆返回了白楼去。
江容坐在老地方,喝掉了半壶茶,才等来她的病人。
许是因为方才应付敌对势力来使花了不少精力,苏梦枕过来的时候,气色比他们前几日见面时要差劲不少。
她看得十分忧心,当即放下手里的点心,要给他探脉。
见她如此,苏梦枕竟还反过来安慰她:“容姑娘放心吧,我没事,休息片刻便好了。”
江容按着他冰凉的手腕,没好气道:“有事没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为免把她惹得更不高兴,苏梦枕只好暂且闭嘴。
好一会儿后,她总算松手,面色稍缓道:“你今晚别喝药了,多泡半个时辰。”
“好,我记下了。”他点头。
“之后还是照旧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就算她不说,苏梦枕也知道,但她既说了,他也少不得要认真颔首应下,好让她放心。
而她交代完这两句,又拿出一条五色缕给他。
他的反应和杨无邪差不多,微愣了愣,而后才笑着接过:“多谢容姑娘记挂。”
江容摆手:“谈不上记挂,讨个吉利罢了。”
说罢她就起身准备走了,因为下午还约了林诗音。
苏梦枕本欲送她,但被她阻止了,说今日风大,与其讲究这些虚礼,还不如乖乖待在屋子里。
“你要是吹多了风不舒服,头疼的可是我。”她说。
苏梦枕顿时失笑:“好吧,那我让杨无邪送容姑娘。”
江容也说不用,杨无邪有事忙呢,她怎么来怎么走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客气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苏梦枕没有坚持,目送她出了门。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内,他才收回目光,低头望向手中那条并不精致,甚至十分普通的五色缕。
片刻后,他把它系到腕上,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活结。
倘若让小寒山的人见到他系这个,恐怕会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他知事以来,头一次愿意在端阳节系上五色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