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可以借助外力畅通筋脉的方法,定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玉卿久一是并不相信这孩子能承受打通筋脉的代价,二来也不信有什么方法可以为他们藏剑的功法疏通经络——若是有,那他们臧剑一脉门下弟子又何至于只能修炼问水诀?
因此,这孩子身上的异相,就很值得玉卿久去好好了解一下了。
只是无论原因是什么,玉卿久如今要做的就是尽量压抑着自己灼灼的目光,不让自己眼中的热切吓到了这个戒备心很强的孩子。
并不能怪她如此的不淡定,只是她随着师父一道寻找了多年,终于找到了第二个适合他们藏剑武学的孩子,虽然如今一切只是玉卿久的推测,并无盖棺定论这孩子说就能抡得起他们藏剑的重剑,但是玉卿久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和他们藏剑有缘分,是注定要拜入藏剑的。
熟练的端起了藏剑大师姐的那副亲近却又有礼的架子,玉卿久蹲下身去,平视着这个小男孩的眼睛,开始认认真真的和他谈这一场“交易”。
小男孩难得的好资质让玉卿久的底线放得很低,而且按照她的心性,无论这孩子愿不愿意跟她走,她也总是要帮他看看他娘的病的,所以可以说,这一场所谓的“谈判”,玉卿久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
不过那孩子也并没有提出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他只是抿了抿唇,然后用一种坚定而又小心的语气冲玉卿久问道:“那,那我可以带着我娘一起么?去那个……那个什么藏剑。”
——竟然是这般的,赤子之心。
玉卿久心下有些感叹,她更轻柔的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发,放软了声音:“这是自然,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给你娘看病。”
想到了在床边仿佛晕过去了自家娘亲,小男孩的脸色变了变,他迅速的拉过了玉卿久的手,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对她急急说道:“我娘就在那边!”
玉卿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转而不甚费力的抄起这个孩子,运转轻功迅速向着那个方向腾挪而去。
北地的建筑特点,大概就是建筑错落舒朗,并不似南方楼宇重叠。因此,相比于玉卿久长大的杭州,在太原的地界想要找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显然要容易很多。
这孩子的家并没有在太原城内,而是在城郊的一座小树林之中。看着那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塌的小茅屋,玉卿久纵然有心理准备却也还是微微惊了一下。方才她这一路还有余力可以与这个小男孩闲谈,自然已然知道这个孩子并没有父亲,玉卿久知这对母子生活拮据,不过却也没想到他们会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娘!”
刚刚一落地,那小男孩便从玉卿久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飞快的往小茅屋的方向跑去。
玉卿久知道他出门的时候他娘亲已经昏厥,所以也不觉这会儿会有人回应。不过更出乎玉卿久预料的是,随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的一声响动,里面居然传出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
“阿飞,你回来了?”阿飞,显然便是这孩子的名字了。
阿飞已然冲着木门的方向跑了过去,这会儿那道木门被母子两个一个往外推,一个使劲的拉开,于是十分轻易的就被打开。
玉卿久抬眸看了过去,从屋内走出来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眉目之中已然有了明显的病容。她的发是墨一样的黑,衬得她的脸更如同雪一样的白。纯粹的黑与不带一丝血色的白,寻常人若是这样的容色,就难免显露出几分枯槁来,可是这个女子站在那里,却是另一种炽热。
任谁都能看出她病的很重,可是这样的病色却又恍惚使她的生命燃烧起来——因为没有什么希望,所以索性炙热的燃烧,留下那最后的璀璨才好。
这样的美丽,似杜鹃啼血,却更让人心折。
阿飞知道娘亲身体不好,所以他并不敢扑到他娘身上,他贴着她站好,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裙角。
玉卿久的医术并不好——若她那也还算是有什么医术可言的话,至多也不过是小的时候被大伯押着硬是认全了药材,又好歹背过几本医书,懂得那些药材的作用罢。
因此,玉卿久能嗅得出阿飞怀里小心翼翼捧着的药材是什么,也能大概猜测出这些药材所对应的病症,可是对于阿飞娘亲的病症,她是万万不敢随意给人开方的。
她在看见这女子的第一眼,就恍惚明白阿飞这种不愿随意接受他人恩惠的性格是从何处得来的了。心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去,不过玉卿久还是上前一步,迎着那女子警惕的目光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藏剑山庄玉卿久,见过这位夫人。”
白飞飞总觉得,“江湖”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自从生下阿飞,她已经很久不曾理会江湖之事,如今阿飞已然是六岁的年纪,虽然生活的困顿让他显得比同龄人要小上很多,但是算上他在她腹中的时间,白飞飞才忽然发觉,不知不觉之中居然已经过了七年了。
她退隐江湖的时候藏剑山庄声名渐起,甚至因为白飞飞与大漠之中的一些势力也有联系的缘故,她比旁人对藏剑山庄的了解要更多一些。至少她知道,藏剑山庄并非是平地而起,这个君子不阿的门派,看似风光霁月,实际上却和大漠之中近乎纯黑的西方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藏剑山庄的人,或者说,白飞飞根本就没有想过还会有“江湖人”寻到她的家门口,因此哪怕玉卿久长了一张看着就让人觉得可亲的脸,可是她还是万分警惕的搂紧了儿子,并且死死的盯住了玉卿久。
眉目惑人,这个道理白飞飞比任何人都明白,因为她自己就是用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去蛊惑世人的。所以,哪怕玉卿久看起来对他们母子并无恶意,甚至简直将“我想帮你们一把”写在了脸上,可是白飞飞却根本不打算信任她。
只是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情里,“打算”是最没有用处的。任是白飞飞如何小心谨慎,可是却也抵不过她如今虚弱的身体情况。一阵眩晕袭来,最后映在白飞飞眼底的,便是阿飞惊慌失措的小脸。
可是,她太累了,就连抬手拍拍儿子的后背都做不到,就只能这般的坠入了黑暗之中。
耳畔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叫着“娘”的声音,玉卿久再不犹豫,直接一边一个将母子二人捞进了怀里,径自往万梅山庄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新捡到的小萝卜头是阿飞~
叔要挂人了!!!叔加班到十点才到家,然后你们小姐姐非常殷勤的拉着叔的手,把叔按在了椅子上,又特别殷勤的打开了电脑……然后督促叔码文。这是谁家的小周扒皮啊,花式催稿简直可怕,她是魔鬼么啊啊啊啊啊啊啊。气鼓鼓,气成河豚。
☆、阳春。
第二十二章。阳春。
像是西门吹雪和李寻欢这种信任长姐与小妹的人品,相信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早就“君子端方”四个字早已刻入她的品格之中的人,在看见玉卿久一手一个人的这么运转轻功冲入万梅山庄的时候,还是有些想要将人押到官府的冲动。
西门吹雪在心中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帮亲不帮理,他冲着老管家示意了一下,后者迅速的将万梅山庄的大门阖上,那架势简直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们大小姐就是杀人,我们也帮着埋尸”了。
李卿欢和李寻欢好歹还有几分作为朝廷命官的自觉,他们二人稍稍出手拦了一下玉卿久,小心询问道:“小妹,你这是……”
“路遇不平,帮把手罢了。”玉卿久的回答半点不含糊,只求用最快的速度堵住这几个人的脑洞。顺手将小阿飞塞给了李寻欢,玉卿久缓了缓因为维持着一个姿势而有些酸麻的手臂,想了想,一边往万梅山庄的客房冲去,一边高声道:“大伯,大伯你来一下,这里有一位夫人染了急症。”
哪一个求到万梅山庄来的人不是染了急症?西门然在侍弄着自己的草药,原本不愿被人干扰,不过一听这声音是自己的小侄女,他便想也不想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小药锄,抄起方才放在一旁的药囊,片刻不耽误的循着玉卿久的声音往西园而去。
万梅山庄的病人都安排在西园,为了方便,西门然索性让人正中位置种了大片翠竹,以此隔开男女病患。这些翠竹是他帮着儿子闺女修建练剑场的时候剩下的,当年本是随手插在这里,不想这些年过去也长得越发青翠欲滴。
男客的房间都在外侧,西门然匆匆穿过了那一片茂密的竹林,便看见他家小侄女扛着一个女人。虽然是“扛”这样不稳妥的动作,但是玉卿久手上的动作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贸然移动而让病人的病情恶化。
只是那个小豆丁居然还去拉扯那昏迷之中的女子,西门然皱了皱眉,难得严肃的呵了一声:“让开,退下!”
他其实是非常温和的男人,只是当有人不知轻重的用自己愚蠢的行为加速病人生命的流逝的时候,西门然却又很有身为医者的气势与架子。随着他的一声并不高声的呵斥,方才从李寻欢怀里拼命挣扎出来的阿飞就像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他咬了咬唇,最终只是小心翼翼的攥住了娘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