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娥面前,姑射已然平复了一些,用清清冷冷的嗓音回道:“说的是你们的陛下。”
仙娥听到,手一抖,端着的茶壶茶盏就差点掉在地上。
姑射常年习武,反应快,稳稳地接住了茶壶茶盏,又放回仙娥拖着的茶盘上。
仙娥回过神来,打算将雪神刚才的话权当做自己听错了处理,转移话题道:“正好要去找雪神呢。陛下特意让奴婢通知雪神,这些天他离开天界去隐戈山拜访故人。凡间的岁时算起来与天界的岁时大不相同,什么时候回来就不好说了。陛下说,雪神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急需之物,可以直接以紫微宫的名义向各部报批。”说罢递上紫微宫的印玺。
姑射摇摇头,“我不需要。他那位故人我应当也是认识的,若有什么事,我直接去找他就是。”
仙娥莫名后背一凉,事后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姑射不过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她却听出了“我去找他算账”的意味?
阿嚏、阿嚏、阿嚏——
新上任的司剑之神摸了摸胡子,感叹道:“玉兄做回神仙,这身子骨反倒是比当凡人时差了,怎么刚来就染上了风寒?”
润玉摸了摸鼻子,“奇怪,润玉确实没有感染风寒啊。”
独孤求败朗然,“不管了,有病没病,酒总是要喝!”
时值秋季,隐戈山,红叶林,一张案几,两位友人,三两烈酒。
独孤求败迫不及待地要取酒喝,润玉伸手夺过酒壶,后娴熟地布酒,道:“如此佳酿定要用新柴生火,使烟聚而不散,饮用时配鹦鹉杯,衬这嫣红成色。煮酒烹茶,润玉略知一二,不如交给我,独孤兄稍后片刻。”
独孤笑:“你总是谦虚得紧,什么略知一二,分明是个中行家。”
两人三杯酒下肚,意兴大涨,润玉与独孤聊起自己在归墟中的见闻,而独孤听完后则直接摘一片红叶,折一条枫树枝演示新创的剑法,在剑势的操控下,那片红叶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飞旋不落,灵活自如。
小酌尽兴后,两人照例去祭拜故去之人。崖山一役后,蒙古吞并大宋,改国号为“元”,现在凡间正是元朝初年。蒙古人敬重郭靖,是以在靖蓉战死后,特立将军冢于襄阳。润玉每回下凡定会回襄阳祭拜郭靖、黄蓉夫妇,只是他不便在凡人面前显形,隐去身形,和前来祭拜的男女老少一样,表达对两位大侠的追思之意。
回程路上,独孤感叹:“人间朝代更迭,总有无数英魂丧命,难怪神仙都不住在凡间,这呆久了就和凡人共情,免不了要为人伤怀,这样来个几回,谁受得了?”
润玉颔首:“天庭一直强调‘仙凡有别’,确实有其考量。”
独孤问:“神仙和凡人,究竟有什么区别你?”
“无非是前者活得久些,后者寿命短暂,其余的,不分高下。”润玉喃喃,“一生的精彩又岂是时间长短可以丈量的?”
刚说完这句话,润玉就感到南方一角传来了强烈的灵力波动。
独孤拍了拍润玉的肩,叹了一口气,“又有神仙来凡间打架了。玉兄,劝架是天帝的差事。老夫先走一步了——”
“……”润玉按了按太阳穴,拂袖飞向南方。
灵力传来的地方似乎是小青山,也就是旭凤与锦觅在凡间隐居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爽文情节...
感谢31004864数字君赠的地雷
☆、双龙其二
自神人陨灭后,氐娇独自在凡间游荡,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孤寂了数万年,他视世间一切皆如粪土,万事万物在心中皆雁过无痕,唯独珍视那一抹缥缈如缕的纯白身影。
三千年前,神人为了拯救他,与他交换了命格,如今他身负神人的命格,再如何思念亡者,也不可自寻短见。
氐娇明白,神人故意在陨灭前向他道明交换命格的事,为的就是让他好好活下去。这样的希翼,他无法拒绝,准确地说,无论神人的心指向哪里,他都会不顾一切朝那个方向前行。神人代替他走完了归墟之主的宿命,他便也要代替神人,带着希望拥抱自己崭新的生命。
小青山下风景秀美,秋色正好,一名垂髫小孩搬来一把小板凳,坐在湖边垂钓,鱼竿子一晃一晃,原是小孩一不小心在钓鱼的时候打起了瞌睡。
这样能钓到鱼才有鬼了。
除非,钓上来的是鬼。
氐娇喜欢恶作剧,先钻进湖里,扯动鱼线让小孩醒来,然后突然从水里蹦出来,吓得小孩“哇”地一声叫出来。
一袭金丝绡衣、穿金戴银的少年,端着恣意散漫的神态,就这么飘飘然落在湖面上,衣衫还滴着水,足下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惊动。湖水打湿了那未束起的白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着细腻的金辉,连同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妖冶得不似凡人。
可小孩还不懂得审美的多样性,在小孩眼里,这就是一个穿了一身闪亮亮的东西、白发异瞳、品味堪忧的暴发户。
“娘!棠樾再也不在这片湖里钓媳妇了!”小孩一溜烟跑远了。
这时,远处走来一位布衣荆钗的绝色,将孩子护在身后,皱眉望着湖中少年。“你是谁?”
氐娇一步步从湖面走到岸上,在水中如履平地。“锦觅仙子,小仙正是氐娇。不久前刚给仙子寄了战书,仙子莫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锦觅这才想起确实收到过这么一封信。“哦,你就是那个想当水神的神仙啊。水神之位我可以让给你,你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让给我?可惜,我一向不喜欢别人让给我的东西。”氐娇话锋一转,“不过,仙子的父亲留给仙子唯一的东西——神位,仙子都能说让就让。啧啧,仙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小仙无信无诚无礼无节,这点你我相投,倒是可以交流一二。”
棠樾问母亲:“他说娘‘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说自己‘无信无诚无礼无节’,都是什么意思啊?”
锦觅脸色一沉,拍了拍棠樾的脑袋,道:“小孩子不需要懂这些,快回去找你爹!”
棠樾失望地“哦”了一声,跑向树林。
锦觅如临大敌,厉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氐娇无辜摊手:“都说了,小仙与仙子性子相近,要是仙子放下身段,我们本是可以结交的。”
锦觅:“谁和你性子相近了?锦觅问心无愧,只愿淡云流水度过此生。”
“父母亲朋大仇不报,救命之恩不偿,反而落得痴情、淡泊的美名。”氐娇鼓掌,“锦觅仙子实乃吾辈楷模!”
“你!”锦觅气得转过身去,不想再搭话。
氐娇一个飞身拦在了锦觅面前,弹指掷出一枚灵珠,灵珠飞到半空中,散发出一阵白雾,隐约显现出仙宫的轮廓。氐娇道:“天界安排的比试周期忒繁琐,每个环节还要上交一大堆文书,小仙懒得麻烦,索性提前来找仙子比试。这一枚灵珠通天界紫微宫中水镜,天上神仙都可以监督这场比试,仙子大可不必担心氐娇使诈。由于竞争的是水神之位,天界司法仙人与天帝商议后,定下的比试倒也简单,就以地上之水为主题。一比斗水,二比对天下水路的熟悉程度。”
“好吧。比就比,我答应你。”锦觅想,最坏的结果左不过是自己输了。输了便输了,在凡间有旭凤护着自己,在天界又有润玉看着,氐娇总不敢拿她怎么样。可锦觅又觉得这比试有些草率,毕竟她在天宫的时候,也读过一些仙规条律,竞选神位通常比三样东西,一是灵力修为,二是身家清白,三是仙品德行。锦觅不禁问道:“就比这两样吗?”
“没错,不比那老三样。论灵力修为,仙子不及我;论身家清白,我不及仙子;论仙品嘛,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这样一来,打了平手,就没法比咯。”说着,氐娇变出一张纸,道,“这是一份比试前的君子协定,还请锦觅仙子过目。小仙觉得,比试总要有个彩头,仙子并不在乎水神之位,那单单一个水神之位就不是好彩头。为了增强仙子的决心,小仙加了一个筹码,请仙子过目。”
协议上附加了一条:赢家可以向输家提出一个在输家能力范围之内的、不伤天害理的要求。
锦觅将一纸协议读了一遍后,氐娇补充道:“锦觅仙子大可放心,属于你的东西,小仙绝不会强行索要。”
锦觅在协议上按下指印,比试正式开始。她料想这天上神仙都遥遥看着呢,既提前说好了是“不伤天害理”的要求,那氐娇再狂妄,也不敢当着“天”的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第一轮,斗水。以小青山湖为赛场,比试开始时,双方各站在湖水的南北两侧,尽可能调用湖中之水,先用水打湿对方衣裳的一方判赢。规则简单明了,锦觅与氐娇协定不需裁判,先沾到水的人自行认输。
另一边棠樾拉着父亲旭凤来到湖边观战,父子二人都担忧地望着锦觅。
氐娇则是抱着极大的玩心比试。渤海之东几亿万里,八纮九野之水,莫不注入归墟,归墟乃万水之宗,氐娇在那里与水作伴,睁眼闭眼都是流水。修习了数万年,修成一身极阴的灵力和极纯正的水系法术。纵是水神洛霖在这里与他比试,他也不会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