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一边说话一边吃面，呼哧呼哧的似乎饿狠了。
可怕的是吃面他也不把围巾摘下来，围着半张脸，以相当清奇的方式享用美食。
夏眠：“我现在天天吃面，我自己做的，从1939年开始，我把一间面馆，开到现在全球51家分店，未来，我会开更多，一百家，两百家。”
“爷爷，你说让我复兴面馆，我做到了。”
夏有间假装没听出来夏眠语气里的哽咽，含糊不清道：“乖孩子。”
夏眠很乖，哪怕她的叛逆期过的让父母恨不得把她塞回肚子里重新养活，但在爷爷这里，夏眠总是很乖的。
小时候每次哭每次害怕，每次和隔壁小孩打架输了，被老师骂了，被同学欺负了，买不到喜欢的玩具，都是夏有间照顾她安慰她，帮她打架，一大把年纪和一个小孩子较真，被人家家长骂了一条街。
爷爷也不害臊，抱着夏眠说：“看，爷爷替你打回来了，他以后不会欺负你了。”
她刚毕业，准备读研，但爷爷的一封信让她放弃一切回国。
可他却骗了她，给她设了一个圈套，让她往里钻。
“如果不是因为玛利亚的事，你这个时候会出现吗？这碗面，我是不是永远都无法送到你面前？”
夏眠语气哽咽，但脸上没有一滴泪，她漆黑的眼瞳冷静的可怕，脖颈上隐忍压抑的冒起了青筋。
夏有间喝了一口鸡汤，啧嘴：“这面真鲜，丫头，你这手艺快赶超我了。”
他吃光了碗里的面，连汤也一滴不剩，他擦了擦嘴。
“这人呢，不能一昧的执着去问答案，有时候答案现在给你了，你就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丫头，我知道你苦，你能弄混时间线把爷爷逼出来，也挺聪明，爷爷心里可骄傲了。”
夏有间看向夏眠，“不过，你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去杀了玛利亚，如果你不忍心动手，我替你动手。”
第51章
面馆里最后吃面的客人也结账走人，服务员清理着桌面，快到了打烊的时间，然而角落里的那两个人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可人家是老板，她想什么时候关门，那还不是随她想法。
夏眠吩咐了店长和其他员工提前下班，整个面馆不过十来分钟就只剩下夏眠和夏有间。
“你不忍心动手，我替你动手。”
夏有间说出了这句话。
夏眠脑海里的某根弦崩了，面上却不显分毫。
“爷爷，你在逼我。”
夏眠轻缓道：“今晚是我们爷孙几十年来难得一次见面，你不和我叙旧，你反而在逼我，爷爷，你是笃定我会顾念亲情，而原谅你吗？不，你错了，你忘了我是什么样性格的，你的孙女怎么会是软弱的，我给你什么样的错觉，让爷爷您觉得，我会乖乖听话？”
夏眠轻飘飘的戳中了夏有间的痛点。
夏有间浑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那双眼睛也分外郁闷，“小眠眠，爷爷也是有苦衷的……”
“不，你没有。”
夏眠一脸冷漠：“你没有苦衷，你只是想历练我。”
夏有间诧异夏眠如此理解他，顿时感觉一颗老心又活了过来，但夏眠下一句又道：“但我最不喜欢被人束缚，你所谓的历练让我感到很苦恼。”
夏眠面前的那碗面一口没动，此刻已经有些坨了，失去它原本新鲜的样子。
夏有间突然觉得吃进肚子里的面也不是滋味。
夏眠太直白，白到夏有间想打个亲情牌都觉得胜算不大。
他有点虚，甚至感觉自己很潮湿，周身长满了蘑菇，就差个黑漆漆的墙角了。
“你乖一点嘛……”
夏眠：“呵呵。”
“爷爷求你了……”
夏眠叹了口气：“担待不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谁也别轻易求谁。”
夏有间围巾下的嘴角一抽。
夏眠软硬不吃的态度很难办，夏有间话说的挺狠，但如果夏眠不配合，夏有间还真没法子，不见面还好，可一见到他的亲亲小宝贝，他就很想反悔，可理智告诉他又不能反悔。
纠结，矛盾。
直至他无意中看到墙上的挂钟，才警觉他只是走个神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此时是晚上九点四十分，空旷的面馆大堂，亮着复古的灯笼，偏暖的色调静谧又诡异。
灯光印在夏眠的脸上，冷淡的像尊雕塑。
夏有间一瞬间感觉思维似乎跳脱到很久之前，那张小女童稚嫩的脸，可画面一转，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黑发女人。
时间眷顾她，也诅咒了她。
夏有间的眼里逐渐涌上一丝心疼。
“乖宝宝，你在拖延时间？”
夏有间：“然而你明知道我有的是办法找到玛利亚。”
夏眠抿唇：“等她离开了纽约，你找到也没办法了。”
有时候继承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如果我现在离开……”
夏有间话没说完，门外进来一个人。
一个来杀人的杀手，一进门视线就锁定了夏眠，他手上有一把消音的枪。
夏眠轻笑：“你走啊，谁也没不许你走，只是你走了，我就会死在这，他是九头蛇的杀手，任务一旦下了，就不会失手。”
夏有间：“……”
夏眠：“你这么牛逼，再找个老婆生个继承人呗，或者让我爸妈生二胎，不过那两位忙着自己事业呢，您的话估计不顶用。”
夏有间气的喘气儿一时都顿了顿，他拢了拢围巾，无奈一声：“你这丫头，迟早把我气死！”
夏眠笑眯眯，“您长寿安泰，比我活得久呢。”
杀手对准夏眠扣动了扳机，金属色的子弹穿透空气，速度极快，然而夏有间的反应速度比子弹还要快，恍神间，他已经起身，脱下他那身不知从那个泥堆里滚过的外套，一个太极手，就把子弹包进了衣服里，看似柔，但劲道十足，连衣服都没破。
“你可真狠，花钱买杀手杀自己？”
夏眠轻笑：“没花钱，十周年老顾客，做活动促销送的。”
那杀手一击不成，再来第二击第三击，间隔很短，夏有间的身手敏捷的不像个老人，倒像是正当壮年的年轻人，利落的拦下了所有子弹。
他衣着凌乱，像个沙漠旅人，却也足够神秘，他的视线看向杀手时和看夏眠时不一样。
他舍不得乖宝贝受伤，但这个九头蛇的路人甲，连电影一闪而逝的配角都算不上，死不足惜。
夏眠喝了口凉了的茶，润润嗓子。
她歪着脑袋，沉默的看着夏有间解决掉所谓的杀手，他回身望着自己，那双清明的眼睛里满满的不赞同。
“下手真利落。”
夏有间看了时间，不想和夏眠耽搁。
“但幸好我做了两手准备，爷爷，今晚您除了我这，哪也去不了。”
夏有间下意识皱眉。
面馆的四面八方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蠢蠢欲动。
夏眠这回真是豁出去，下了血本了。
爷爷，究竟是你的规则重要，还是你的孙女重要？
这一夜之间，夏眠惊动了半个纽约，她给艾布利开通了绿色通道，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纽约。
但同样的，她的动作太大，自然瞒不了查尔斯，也许埃里克也快知道了。
太多的杀手聚集在这条街上，而这消息传出去后，几批人也在快速赶来的路中。
门口悬挂的灯笼被子弹洞穿了灯芯，熄灭。
刀光剑影，硝烟四起，面馆陷入一片混乱。
唯有夏眠周围的位置还保持干净和安全。
夏眠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面前是一碗坨掉的鸡汤面，鸡汤快没了，就剩下面了。
夏有间挡在夏眠身前，满眼的不高兴，来一个他揍一个，来两个他踢一双，他没有再下死手，因为这人太特么多了。
血弄脏了面馆，纯木的啊，不好洗，硬洗了伤木头。
一波接着一波，能战的继续站起来战。
夏有间一边打一边发牢骚。
“你小时候你妈想给你报兴趣班，你说你的学校一个星期也就一天假期，而那一天里你有你自己的计划，你跟你妈闹，两顿没吃饭，倔的跟头驴一样，你妈心疼的哭了半宿，然后打了你一顿，到最后还是报了兴趣班。”
夏眠：“……翻黑历史有意思？”
夏有间：“有意思，兴趣班是次要的，重点是你妈给你报的兴趣班是英语，后来你们三口子移民了，你妈有先见之明不？给老子气的哭了半宿，你妈也没安慰两下。”
夏眠扶额：“兴趣班和你干的是两回事。”
夏有间：“我觉得是一回事，你都挺不情愿的，到最后还是认命了。”
夏眠：“……”
“但为什么你妈强迫你，你就能认，我干了点事儿，你就不认了呢？”
夏有间觉得自己挺委屈，下手重了些，不小心打死了个人，沉默了两秒。
“丫头，记得给你家清洁工涨工资，血渍挺不好洗的。”
夏眠：“……”
爷孙两个闹脾气，惊动了半个纽约和九头蛇。
面馆闹的宛若武打片片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