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打贾母处告辞出来,黛玉没走多远,就见凤姐心急火燎地追上来。黛玉忙停下步子问:“凤姐姐还有何事?”
凤姐用眼神示意下人们都后退几步,待确定没人听见,方压低声音叮嘱道:“才刚听见你说要备份贺礼去瞧宝玉小两口,依我说,妹妹还是略等等的好!”
“哦?怎么说?”黛玉诧异,“我们打小玩到大,都是亲近惯了的,难不成他们两个成了亲就不待见我了吗?”
“不是,不是,妹妹想多了!”凤姐一脸为难道,“实不瞒你说,宝玉那病儿在外面都说好了大半儿了,可实际还是不太好,如今宝钗这个新媳妇也是日日衣不解带地服侍,生怕冲撞了他,是以他们那个院儿如今都不让外人进,尤其是妹妹,这一路风尘仆仆,最是该避讳着此才是。当然,我也就是好心提个醒儿,妹妹若是觉得无所谓,怎样行事都可。”
“原来如此,黛玉明白了!”黛玉虽说心中早已对宝玉恨之入骨,但冷不丁听见他病得厉害,还是觉得心中不忍,可眼下这局面,也由不得她随意行动,只得草草点头道,“多谢凤姐姐提醒,如此我也只能佯装不知了,待日后宝哥哥的病情好转,我再找机会去道喜吧。”说完,携了丫鬟们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收藏的亲们,我爱你们,爱心!预告,下下章男主专场,有很微妙的心理活动哦,敬请期待!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回旧院黛玉诉衷肠
潇湘馆内,王嬷嬷和雪雁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远远地看见黛玉过来,忙争先恐后地迎接,但大多一脸愁容,丝毫没有小别重逢后的喜悦,尤其是雪雁,还没到跟前,就已经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儿。
黛玉明白众人的心思,心中除了愧疚之外,只恨自个儿糊涂,没的让整个潇湘馆的下人们也跟着难受,因此她率先挺了挺脊梁,佯装生气道:“今儿是个高兴的日子,怎么一个个跟丢了二百吊钱似的哭丧着脸,难不成见我回来不高兴吗?”
这话一出,潇湘馆内一众下人们皆是一愣,紧接着便有人勉强笑道:“瞧姑娘说的,我们见天儿的伸长脖子盼着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又回头招呼众人道,“各位都看见了,咱们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大家就都放心地各忙各的去吧,姑娘也累了一天儿,该早些歇着才是。”说罢,招呼众人散去了。
这边众人一散,王嬷嬷才上前来抹着眼泪嗔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一走一个多月,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让我们好生担心。”
黛玉对自个儿这个奶娘虽然亲近,也知道她不是个操心的主儿,许多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因此笑着上前搂了王嬷嬷的脖子,如小时候般撒娇道:“妈妈,原是我疏忽了,您老人家别生气,回头给您做身好衣裳好好赔个不是。”说完,连哄带骗地让小丫头领着王嬷嬷歇着去了。
至此,屋内总算清静下来。雪雁本想趁着服侍黛玉洗漱的空档把宝玉娶了宝钗的事儿简略说说,可没想到才开了个头就被黛玉拦住了。黛玉对紫鹃道:“你把我在车上定的规矩再给雪雁说一遍,得了空也给潇湘馆众人都说一遍。”紫鹃忙答应着,把黛玉定下的规矩跟雪雁又复述了一遍,最后方道:“从今往后,咱们只管服侍好姑娘就可,别的一概不管不问,记住了吗?”
雪雁听了,吊了这些日子的一颗心总算回归了正位,长舒一口气道:“姑娘英明,早就该如此了。现在好了,我终于能顺畅地透口气儿了。”说完,果真仰着脸大喘了几口气儿,惹得黛玉抿嘴笑了一下。
紫鹃忽又想起张管事说的那桩事,忙跟雪雁打听,雪雁忙悄声道:“如今府内上下皆把咱们潇湘馆看得如瘟疫一般,打听个消息真是比登天还难。好在,咱们院里打理花草的章嬷嬷的儿子在外院当小厮,一来二去的略略听见有人议论,说是好像什么云南陈家最近常来常往,不知是不是与姑娘这事儿有关。”
“云南?”黛玉呆了一呆道,“还真是会挑地方啊,这一去,就由着咱们自生自灭了!”
紫鹃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安慰道:“姑娘别着急,就算再偏僻的地方,也有不少显赫人家,若是家世好姑爷也好,远点近点又有什么重要呢!”
黛玉冷笑道:“我着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紫鹃和雪雁听了心中也不好受,只尽力宽慰着只是道听途说,作不得真,黛玉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撵着雪雁歇息去了,只留紫鹃一人服侍。
是夜,黛玉躺在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月色正好,微风吹起,竹影摇动,映在窗棂上明明暗暗,越发的让人生出几丝悲凉来。
黛玉躺不住,索性披衣起身下榻,来到窗前几案旁坐下,挑亮了灯烛,坐在椅子上一手支腮开始胡思乱想。从最开始的初进荣国府,到后来与宝玉的两小无猜,再到如今,府里的姐妹开始各奔东西,连宝玉也娶了别人为妻,留下她一人承受流言蜚语不说,还要被变着法的远嫁,这分明是被放弃的结局,一则不想留她在府里招惹宝玉,二则也是想着远远地打发了她索性干净,更有甚者,怕是用她换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好处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觉生生打了个寒战,再想起自个儿日日挂在嘴边的“外祖母”“舅舅”“舅妈”等至亲称呼,直觉得唇寒齿冷,竟是连喊一声都不想了。又忽地想起少篱,想他一个陌生人都不惜顶了不孝的骂名向她伸出一只援手,相较之下,自己的骨肉至亲是何等的残忍!
一想起少篱,黛玉竟是莫名的悸动,心中多少情绪涌出来,难以阻挡的汹涌。思来想去良久,终究憋在心里难受,索性推醒紫鹃,看她如何说。
紫鹃睡得迷迷糊糊,猛地被人推醒,一睁眼就见黛玉站在榻前,双目炯炯地望着自己,不觉吃了一惊,忙欠起身问:“姑娘怎么醒了?可是要吃茶?”
黛玉摇摇头道:“不是,就是睡不着,想让你陪我说说话儿。”
紫鹃忙披衣坐正,仔细端详她的脸色,见她面颊微红,眼中柔波流淌,竟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不觉愣愣道:“姑娘,你怎么了?”
黛玉笑笑,佯装镇定道:“我有句话想问你,就是不知如何开口,又怕你笑话……”
紫鹃心头突突直跳,直觉告诉她,姑娘这是要吐露心事了。于是忙下榻,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才想起给黛玉倒了一杯递到她手中,勉强镇定道:“姑娘有什么话,直问好了,我保证再不藏着掖着,再难启口的话也会如实回答。”
这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黛玉低头斟酌了半晌,方把心一横,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因为某种万不得已的原因,你被某个陌生男子背过,还被他拉过手,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姑娘你……”饶是紫鹃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被黛玉的这个问题惊得目瞪口呆。
黛玉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急得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其实就是万不得已才那样,并不是故意的。就比如……比如你落了水,身边又没有别人在,这个男子恰好路过,就从水中把你救上了岸,这期间肯定是抱过,也拉过手的,仅此而已!”
“这样啊!”紫鹃长出一口气,认真想了想道,“按理说,咱们女子清白最重要,虽说事情紧急,又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总归是被抱过背过的,还拉过手。这个……这个女子如果换做是我,可能……可能就没法跟别人了。”
“怎么,连你也这么想?”黛玉以手抚额,心中越发纠结,可脑中电光一闪,忙又问,“万一……万一这个男子并无意娶你呢?或者……他就此消失呢?”
“那就不用管他,撂开手罢了。”紫鹃听了越发松了一口气笑道,“人家都不愿让咱报答,咱何苦上赶着倒贴?虽说让人知道了损失些清誉,到底也不是天大的事儿,时间一长,也就都淡忘了。”
“你倒跟我想的差不多。”黛玉喃喃自语了一句,忽又想起一种可能,忙问,“那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人突然又回来了,找到你,并以此为威胁,逼着你嫁他呢?”
“什么人这么猖狂?!”饶是紫鹃性子温和,也不觉上了气,冷笑道,“这种事儿也得讲究个条件,若他是个正人君子,就算家中穷得叮当作响,咱们自个儿情愿也就罢了;可若他是个恶霸无赖,那就算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也是不能嫁的。要是他敢强娶豪夺,那我就一头碰死,也不能便宜了他!”话音未落,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我过激了,碰死倒是不值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大不了躲得远远的,让他寻不着就是了。”
黛玉没有吱声,只默默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紫鹃忙又补充道:“我就是胡说一气儿,姑娘千万别当真。再说了,姑娘这种身份,哪个狂徒敢威胁姑娘?老太太、老爷再不待见姑娘,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受委屈啊!”